石湖串月,桥影凌乱。那托着金属圆筒的幽蓝光芒,其闪烁的规律竟隐隐与“海疆巡鉴”雄令背面的星图轨迹暗合!江疏影心脏狂跳,一个大胆的念头闯入脑海——这机关,莫非也需要令牌来触发或稳定?
眼看守护者节节败退,一名夺筒者已然突破拦截,狞笑着伸手抓向那悬浮的圆筒!
“赌一把!”江疏影再无犹豫,猛地从怀中掏出青铜令牌,也顾不得暴露行踪,将内力灌注其中,对着那幽蓝光芒的中心,依照星图轨迹的走向,虚按而去!
她并不知道具体方法,全凭一股直觉和对星图的理解。
就在她内力触及那幽蓝光芒的瞬间,异变再生!
令牌背面的星图线条骤然亮起,与那幽蓝光芒产生了奇异的共鸣!原本剧烈旋转、似乎即将崩溃的漩涡猛地稳定下来,光芒大盛!那即将触及圆筒的夺筒者被这股陡然增强的能量猛地弹开,惨叫一声跌入湖中!
与此同时,那金属圆筒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嗖”地一声飞离漩涡,化作一道流光,不偏不倚,直射江疏影所在的方向!
江疏影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入手冰凉沉重。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桥上混战的双方都愣住了片刻。
“令牌!是雄令!在她身上!”夺筒者中有人嘶声喊道,充满了贪婪与疯狂。所有敌人的目光,瞬间如同饿狼般聚焦在竹林边的江疏影身上!
“保护江姑娘!”守护者一方领头之人见状,立刻明白过来,精神大振,奋力阻击试图扑向竹林的敌人。
“走!”沈允明强忍伤痛,拉起江疏影,转身就向竹林深处退去。
必须立刻离开石湖!令牌和圆筒的存在已经彻底暴露!
两人在竹林中发足狂奔,身后是紧追不舍的脚步声和兵刃破空声。沈允明肩头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他的脚步开始虚浮,呼吸如同破旧的风箱。
江疏影一手紧握着那得来不易的金属圆筒,一手搀扶着沈允明,心中充满了绝望与不甘。难道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又要断送在此地?
“往……往吴江方向……”沈允明喘息着,指向东南,“那边水网密布……或可……甩开他们……”
吴江!太湖通往运河的另一处要害之地。
两人拼尽最后力气,冲出竹林,沿着乡间土路,向着吴江方向逃去。然而,追兵如同附骨之蛆,而且似乎越来越多!显然,对方在此地布置的人手远超预料。
天色微明时,一座长桥的轮廓出现在前方晨雾之中。桥身如虹,横跨在宽阔的河面上,正是吴江名胜——垂虹桥!
只要过了这座桥,对岸就是更加复杂的水乡泽国,逃脱的机会便大一分。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当他们跌跌撞撞地冲到桥头时,心却瞬间沉到了谷底。
桥,断了。
不知是因年久失修,还是近期战乱破坏,垂虹桥的中段赫然坍塌了一大截,断裂的石块坠入河中,只留下两侧残破的桥墩,如同被斩断的巨龙尸骸,无声地诉说着凄凉。浑浊的河水在断口处打着旋,奔流而去。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天亡我也……”沈允明看着那断裂的桥梁,脸上露出一丝惨然,他失血过多,已是强弩之末。
江疏影扶着他,环顾四周,除了冰冷的河水和荒芜的滩涂,别无藏身之处。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喝声已经清晰可闻,最多不过百步之遥!
绝境!
就在这时,沈允明猛地推了江疏影一把,将她推向河边一处茂密的芦苇丛,用尽最后的力气低吼道:“躲进去!无论如何……不要出来!保住令牌和……情报!”
“不!要走一起走!”江疏影死死抓住他的手臂,泪水夺眶而出。
“听话!”沈允明眼神决绝,猛地挣脱她的手,反身面向追兵来的方向,“秋水”剑横于身前,染血的长衫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我沈允明,今日便以此桥为冢,能拖得一刻……便是一刻!”
他的身影在晨曦微光中,显得如此孤单,却又如此巍峨。
“允明——!”江疏影心如刀绞,还想冲出去,却被沈允明回头那凌厉如刀、充满不容置疑意味的眼神钉在原地。
“走!”他最后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江疏影耳边。
她死死咬住嘴唇,几乎咬出血来,最终猛地一跺脚,含着滔天的悲愤与无力,转身钻入了那片深密的芦苇荡中,将身影彻底隐藏。
几乎在她藏好的同时,追兵赶到了。
十余名黑衣杀手,呈扇形围住了站在断桥桥头、仗剑而立的沈允明。
“小子,识相的,交出令牌和那女人,饶你不死!”为首一名杀手狞笑道。
沈允明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想要?过来拿。”
“找死!”杀手们怒吼着扑上。
“秋水”剑发出一声悲鸣般的嗡响,沈允明身随剑走,竟主动杀入人群!他自知今日难以幸免,出手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剑光如匹练,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
一名杀手被他刺穿喉咙,另一名被他削断手腕!但他自己也连中数刀,鲜血如同泉涌,将他彻底染成一个血人!
他死死守在桥头,一步不退!剑光与血光交织,怒吼与惨嚎并存!
芦苇荡中的江疏影,透过缝隙看着那惨烈的一幕,泪水模糊了视线,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钻心的疼痛。她不能出声,不能现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一路护持她、与她生死与共的人,在为她争取那渺茫的生机而浴血奋战,一步步走向死亡。
那种无力感,比刀剑加身更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刻,也许是永恒。桥头的厮杀声渐渐微弱下去。
沈允明拄着剑,单膝跪在桥头,身上不知有多少伤口,几乎成了一个血葫芦。他的周围,倒下了七八具杀手的尸体。剩下的几名杀手,也被他这不要命的打法震慑,一时不敢上前。
他抬起头,望向江疏影藏身的那片芦苇荡,似乎想最后再看一眼,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然后,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站起身,发出一声震彻云霄的长啸,如同孤狼泣月,带着无尽的不甘与眷恋,纵身一跃,投向了那桥下奔流不息的河水!
“允明——!”
江疏影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嘶喊,眼前一黑,几乎晕厥。
残存的杀手冲到桥边,望着那翻滚的河水,哪里还有沈允明的影子?
“妈的!搜!那女人一定藏在附近!给我把这片芦苇荡烧了!”为首的杀手气急败坏地吼道。
火光,开始在芦苇荡边缘燃起。
江疏影趴在冰冷的泥水里,感受着逐渐逼近的灼热,怀中紧紧抱着那冰冷的金属圆筒和令牌,心中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死寂,与滔天的恨意。
垂虹桥断,斯人魂逝。这南归路上,又添一缕无法安息的忠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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