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堂里氤氲的热气尚未完全散去,潮湿的水汽混合着劣质肥皂和男人汗液的味道,黏腻地挂在空气中。几个刚下工的工人正赤条条地坐在长条凳上擦身子、抽烟、扯闲篇,喧哗声在瓷砖墙壁间碰撞回荡。
突然,“哐当”一声巨响!
澡堂那扇本就不太结实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狠狠踹开!门板撞在墙上,又弹回去,发出痛苦的呻吟。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抽烟的忘了吐烟圈,擦背的停下了动作,扯淡的张大了嘴巴。
所有人的目光都惊愕地投向门口。
只见陈山河像一尊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煞神,站在那里。他只穿着件单薄的、被汗水和溅出的冷水打湿的旧衬衣,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绷紧的小臂肌肉。头发凌乱,几缕湿发贴在额角,脸上、脖子上还溅着几滴未曾擦拭干净、已经发暗的血点。
最骇人的是他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冰冷的火焰,扫视过来的目光像是带着实质的杀气,让被看到的人瞬间头皮发麻。
他手里,还拎着那根刚从死胡同捡来的、锈迹斑斑的半截铁钎,钎尖拖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刺啦”声。
在他身后,是闻讯赶来的刘卫东和耿大壮。刘卫东脸色发白,眼神里满是后怕和紧张。耿大壮则像一头被激怒的蛮牛,胸膛起伏,拳头攥得咯咯响,恶狠狠地瞪着澡堂里的人。
这诡异的、杀气腾腾的组合,让整个澡堂的空气瞬间冻结了。
陈山河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在几个赤身裸体的工人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了靠里面墙角、一个刚刚站起身、脸上还带着一丝慌乱和强作镇定的保卫科干事身上——正是那个之前跟着“疯狗”一起堵小雨、最后被吓跑的跟班!
那跟班被陈山河的目光锁定,吓得浑身一激灵,手里的肥皂“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下意识就想往后缩。
“你。”陈山河开口了,声音嘶哑,却像冰冷的铁片刮过瓷砖,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过来。”
那跟班脸色瞬间惨白,腿肚子直打转,哪里敢过去。
陈山河不再废话,拖着铁钎,一步步走过去。铁钎尖与潮湿的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澡堂里鸦雀无声,只剩下这令人窒息的脚步声和水滴从蓬头落地的滴答声。
走到那跟班面前,陈山河停下。他比对方高半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吓得煞白的脸。
“今天的事,”陈山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血腥的压力,“谁指使的?”
“没……没人指使……疯狗哥他……他喝多了……”那跟班声音发抖,语无伦次。
陈山河猛地抬起手臂,锈蚀的铁钎尖几乎戳到对方的鼻子上!
“我再问最后一遍。”他的眼神冰冷得能冻死人,“谁,让你们,动我家里人的?”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那跟班,他看着那近在咫尺、还沾着不明污渍的锋利钎尖,又看看陈山河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心理防线瞬间崩溃,带着哭腔喊道:“是……是黑哥……不……不是!是疯狗自己揣摩黑哥意思……想……想立个功……真不关我的事啊山河哥!我就是个跟班的!”
“黑哥”两个字出来,澡堂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果然是老黑!
陈山河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手臂缓缓放下。但他并没有就此罢休。
他的目光从那个吓瘫的跟班脸上移开,缓缓扫视过澡堂里每一个目瞪口呆、大气不敢出的工人,声音陡然提高,如同炸雷般在密闭的空间里轰响:
“都给我听着!”
所有人浑身一凛,下意识地挺直了背。
“我陈山河,是死是活,是好是孬,就在这儿站着!有什么道,划下来,我接着!”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狠厉,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刮过每一张脸:
“但是!”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砸出来,带着血淋淋的警告:
“谁再敢碰我家里人一根手指头——不管他是谁的人,不管他躲到哪儿——”
他的目光最后落回那个瑟瑟发抖的跟班身上,声音低沉下去,却更加恐怖:
“我卸他一条腿。动我妹妹,我要他的命。”
“祸不及家人。”
“这,就是我陈山河的规矩。”
“听懂了没有?!”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澡堂里嗡嗡回荡,震得人耳膜发麻。
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敢回答。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粗暴的立威方式震慑住了。
那个跟班更是吓得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湿漉漉的地上,裤裆处迅速洇开一团深色的水渍,竟是吓尿了。
陈山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如同看一堆垃圾。然后,他不再理会澡堂里这些被吓破胆的人,扔下铁钎,转身,对刘卫东和耿大壮示意了一下,大步走了出去。
刘卫东和耿大壮紧随其后。
直到三人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澡堂里那冻结的空气才仿佛慢慢流动起来。
但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都在消化着刚才那恐怖的一幕,回味着那带着血腥味的警告。
“祸不及家人”。
陈山河用最直接、最疯狂的方式,把这个规矩,狠狠砸进了所有人的脑子里。
雷霆手段,震慑全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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