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卫东放下电话，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指尖冰凉。他刚刚确认，他们试图保留的最后几个“干净”产业，几乎都在同一时间被不同的神秘资本以白菜价截胡，操作手法干净利落，不留任何反抗的余地。
不是竞争，是收割。来自吴先生的，精准而冷酷的收割。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感，转身走向陈山河的办公室，准备汇报这个雪上加霜的噩耗。可还没等他推开门，裤袋里的另一部加密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这部手机，只联系几个最核心、最隐秘的关系。
他心头一紧，迅速闪进旁边的消防通道，接起电话。
“东哥……”电话那头的声音异常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慌，“完了……老周（财务总监）撂了！他把他知道的账目、走款路径，还有……还有给上面（保护伞）的一些‘心意’，全都吐出来了！”
刘卫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老周是集团财务的核心，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审讯室那边传出来的消息，怕是捂不住了！上面……上面那位刚才也紧急传来消息，让咱们……自求多福，他那边也受到压力了，可能要……断尾自保。”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哭腔：“东哥，风向彻底变了！现在里面（警方）像打了鸡血，拿到老周的口供，正在按图索骥！下一个不知道会轮到谁……”
刘卫东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保护伞的退缩，比任何商业上的失败都更具毁灭性。这意味着，他们最后一道，也是最坚固的一道屏障，塌了。
他失魂落魄地推开陈山河办公室的门。陈山河依旧坐在沙发上，像一尊沉默的雕像。耿大壮在一旁焦躁地踱步，胡小军则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还没等刘卫东开口，办公室的座机刺耳地响了起来。陈山河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内部短号，他皱了皱眉，还是接了起来，按了免提。
“山……山河哥吗？”一个带着哭腔，又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是之前被带走的一个中层，负责夜市那条线管理的王斌。
“是我。”陈山河沉声道。
“山河哥……我对不住你……他们……他们把我老婆孩子都接到招待所‘保护’起来了……我没办法……我把我知道的……关于夜市管理费……还有……还有以前跟黄毛他们争地盘的事……都说了……山河哥，你原谅我……”电话在一阵呜咽和杂音中被强行挂断。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耿大壮猛地停下脚步，双眼圆睁，怒吼道：“王斌这个王八蛋！当初要不是山河哥拉他一把，他早他妈饿死了！现在竟敢反水？！”
他的怒吼声未落，陈山河的私人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曾经极力巴结他、拿到内部融资券份额的小老板：
“陈总，看在以往交情上，你欠我那五十万，我不要了！求你跟警察说清楚，我那钱是借给你的，不是买那个什么券的！我求你了！我一家老小不能跟着你倒霉啊！”
字里行间，充满了划清界限的恐慌和哀求。
紧接着，刘卫东的手机也开始接连不断地收到信息。有手下报告，几个外围的兄弟已经被警方传唤，进去没多久就竹筒倒豆子般交代了不少打架斗殴、寻衅滋事的旧案。还有之前合作过的、拿过好处的一些关系户，发来的信息不再是关心或打探，而是措辞严厉的质问，或者干脆是要求立刻结清往来款项，撇清关系的声明。
坏消息如同冰雹，从四面八方砸来。曾经构建起这个庞大帝国的人脉网络、利益链条和所谓的忠诚，在国家机器的铁拳和法律的压力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土崩瓦解。
没有人再关心陈山河的死活，他们只关心自己会不会被拖累。
恐惧和自保，成为了压倒一切的情感。
陈山河缓缓闭上眼睛，靠在沙发背上。他没有愤怒，没有斥责，甚至没有一丝表情。他只是觉得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和冰凉。
他听到了墙壁开裂的声音，听到了支柱崩塌的声音。
那不仅仅是他的帝国，更是他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人心的城墙。
众叛亲离。
这不再是遥远的威胁，而是正在眼前上演的，血淋淋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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