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承宴：“……”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正式朝服，再想想自己刚才……好像只是正常地走过来而已？这也能怪他？
他看着当袅袅那副“就是你不对”的理直气壮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眼底却漫上一丝纵容的笑意，顺着她的话低声道：“嗯，我的错。那……夫人可否赏光，与为夫共用一顿无人打扰的午膳？”
午膳时，气氛温馨。单承宴替当袅袅布了些她爱吃的菜，状似随意地开口：“袅袅，今晚我带你去见个人。”
“见人？”当袅袅从碗里抬起头，腮帮子还微微鼓着，好奇地问，“谁呀？神神秘秘的。”
单承宴却只是笑了笑，卖了个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见他不想多说，当袅袅虽心下好奇，却也乖巧地没有追问，只当是寻常的访友或是赴宴。
直至夜幕低垂，单承宴并未命人准备马车前往哪个高门府邸，反而牵着她，一路穿街过巷，越走越是人烟稀少，最终竟停在了一处森严壁垒、灯火幽暗的建筑前——开封府大牢。
当袅袅仰头看着那黑沉沉、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门匾，心里咯噔一下。电视剧里倒是常见这种地方，可亲身站在门口，那股子阴冷肃杀的气息便扑面而来，让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单承宴的手。
“我们来这儿……见人？”她小声问，声音里带上了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嗯。”单承宴握紧她的手，力道沉稳，带着她迈步而入。
狱卒显然是早已得了吩咐，无声地行礼后便在前引路。一踏入牢内，一股难以形容的复杂气味立刻窜入鼻腔——那是血腥气、霉腐味、潮湿的木头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污秽气味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味道，浓烈得几乎凝成实质。
电视剧可没说过大牢里这么臭啊！
当袅袅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微微发白，脚步也迟疑起来。
单承宴立刻察觉她的不适，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素色帕子，细致地替她掩住口鼻。一股清冽沉稳的伽蓝香气瞬间侵入感官，驱散了些许令人不适的污浊气味，暖暖的，带着他独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当袅袅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靠他更近了些。
狱道幽深，两旁是冰冷的石墙和粗壮的木栅，只有壁上间隔燃烧的火把投下摇曳昏黄的光影，将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形同鬼魅。
七拐八绕，仿佛没有尽头，越往深处走，空气越是凝滞，那腥臭腐朽的气味也越发浓重。
终于，引路的狱卒在一间独立的牢房前停下脚步，沉重的铁锁发出哗啦的声响。
牢房里阴暗异常，只能隐约看到角落里蜷缩着一团黑影。狱卒打开牢门，举高了火把，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了囚犯的轮廓——他低垂着头，四肢都被粗重的铁链牢牢拴在墙上，乱糟糟的头发几乎遮住了整张脸，浑身散发着死寂的气息。
当袅袅困惑地看向单承宴，不明白他为何要带自己来看这样一个囚犯。
单承宴从狱卒手中接过火把，示意他退后些许，自己则上前一步，将火把凑近那囚犯的脸。
跳动的火光驱散了阴影，当袅袅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凑近些仔细看去——
这一看，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瞳孔骤然收缩！
尽管那人面容憔悴污秽，双眼紧闭，嘴唇干裂，但那眉骨轮廓、那鼻梁的形状……分明就是那个本该掉进河里被暗流冲走、而后又接二连三有人顶替他身份的——朱英！
“他……他怎么在这里？！”当袅袅猛地抓住单承宴的胳膊，声音因震惊而微微发颤。
这个人不是早就消失了吗？不是有那么多赝品出现吗？怎么真身反而被锁在这暗无天日的死牢里？
单承宴见她已经认出，便将火把递还给狱卒，揽着当袅袅的肩膀稍稍后退两步，远离那令人不适的气息，这才沉声解释道：“我此次南下，是为了平叛，顺便追捕潜逃的丽嫔。”
他顿了顿，继续道：“到了西南才查明，被流放的四皇子早已被当地有异心的土司秘密劫走，并合作谋逆。而这个朱英，”他目光冷冽地扫过牢笼，“实则是六皇子安插的人手。当初，他就是被老六派到你身边潜伏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当袅袅更疑惑了，她自问与那六皇子并无交集。
单承宴低头看她，火光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跃，语气沉凝：“因为老六知道，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动你，或控制你，便是最能牵制我的手段。”
这样的话，在此情此景下听来，当袅袅丝毫感觉不到浪漫或感动，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
她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老六真是个老六啊！”
单承宴似乎被她这奇怪的骂人话逗得嘴角微弯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冷肃：“朱英最初并未随丽嫔等人前往西南，而是一直潜伏在京都，伺机而动。只是我们防范严密，他迟迟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后来，大抵是收到了西南败仗、丽嫔被捕的消息，他急于赶回西南，途中与押解丽嫔回京的大军狭路相逢。”
“这厮极其狡猾，易容改装，险些被他蒙混过去。可惜，他贪心不足，”单承宴语气带着一丝冷嘲，“既想取我性命，又妄图劫走丽嫔，行动间露了破绽，被我们设计合围，生擒了回来。经三司会审，罪证确凿，已判了斩刑，秋后处决。”
他最后看向当袅袅，声音放缓了些：“想着他毕竟与你有些渊源，在他死之前，带你来亲眼看一看，也好了却一桩心事。”
牢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呻吟。当袅袅看着那个被铁链锁住、如同枯槁的身影，心情复杂难言。这一切的阴谋与算计，原来离自己曾经那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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