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口大捷的消息，像一阵狂风，先一步席卷了整个落雁谷。
先前被墨宁轩强行按下的不安与忧虑，在得知屠烈五百匪众被全歼的消息后，彻底爆发成了震天的欢呼。
“赢了！我们赢了！”
“天佑落雁谷！天佑墨家！”
李家婶子激动得满脸通红，抓着身边儿子的胳膊，语无伦次地喊着。
“明川，你听到了吗？屠烈那杀千刀的死了！死了！”
谷民们自发地涌向谷口，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憧憬。
在他们朴素的观念里，打跑了屠烈，就意味着赶跑了所有匪患，好日子就在眼前了。
然而，这股狂热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负责传递消息的青壮将士，将后半段骇人的情报禀报给等在谷口的墨宁轩和殷素时，周遭的空气，像是被人抽走了一般，欢腾的人声戛然而止。
“……蝎子王，柳无踪。”
“亲率……八百‘蝎尾铁骑’……”
这两个名字，如同两块巨大的冰，砸进了滚沸的油锅里。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更加汹涌的恐慌。
“柳无踪？那个黑水十三寨真正的头领？”
“八百铁骑……天爷啊，那是什么阵仗？咱们整个谷，算上老弱妇孺，也才一千多口人啊！”
“完了，这下全完了！打跑了一条疯狗，却惹来了一头更凶的狼！”
刚刚还明亮起来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一些妇人已经开始小声啜泣，男人则死死攥着拳头，脸上血色褪尽。
喜悦到绝望的转换，只在顷刻之间。
“都慌什么！”
一声清喝，不算响亮，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墨宁轩站在人群前，面色平静，没有半点慌乱。
他环视着一张张惶恐的脸，语气沉稳有力。
“屠烈五百人，我们能赢。柳无踪八百人，我们就不能赢了？我墨宁轩在此承诺，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匪寇踏入落雁谷半步！”
他的镇定，像是一剂强心针，让混乱的人心稍稍安定下来。
“娘！”
墨宁轩转向殷素。
“说！”
殷素上前一步，身姿笔挺。
“谷口防御，由你全权负责。将所有青壮都动员起来，滚石檑木，有多少给我备多少！把谷口那条道，给我堵成一个死胡同！”
“好！”
“周夫人！”
周心茹立刻应声而出。
“清点谷内所有药物、粮食，登记造册，统一调度。从今天起，全谷上下实行战时配给。我们要做好长期坚守的准备！”
“是，墨先生。”
一条条命令清晰地下达，原本慌乱的人群在明确的任务指派下，重新找到了主心骨。
恐慌虽未完全消散，但人们已经开始在各自头领的带领下，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混乱的局面，被墨宁轩三言两语就控制住了。
安排完谷中事务，墨宁轩才转身望向谷口方向。
他知道，现在最关键的，是那支刚刚经历血战的队伍。
他们是落雁谷的希望，也是定海神针。
没过多久，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列黑点。
墨怀鑫回来了。
七十八道身影，排着整齐的队列，踏着沉稳而有节奏的步伐，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他们身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手中的钢刀在夕阳下反射着暗红色的光。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但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悍勇之气，却让所有前来迎接的谷民都心头一震。
这哪里还是那群皮赖毫无纪律的土匪？这分明是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狼！
走在最前面的，是年仅十三岁的墨怀鑫。
他的脸庞还带着少年的稚气，但那双眼睛里，却再也看不到从前的跳脱与浮华。
他一手提刀，一手拎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
他一步步走到谷口那根用来示警的木杆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手中之物奋力向上一抛！
“噗！”
一颗狰狞可怖的头颅，被长枪精准地挑起，稳稳地挂在了木杆顶端。
那死不瞑目的双眼，正是血手阎罗屠烈！
“屠烈已死！犯我落雁谷者，这就是下场！”
少年清亮的声音，响彻云霄。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的欢呼！
“少主威武！”
“墨卫威武！”
谷民们看着那颗悬挂的头颅，又看看那个身形尚显单薄的少年，眼中的恐惧被敬畏与狂热所取代。
柳无踪带来的恐怖阴影，在这一刻被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山谷口的狂热，随着墨怀鑫的归来而被推向了顶点。
那颗高悬的头颅，像是一面旗帜，宣告着一场不可思议的胜利。
谷民们的欢呼声浪一波高过一波，看向墨怀鑫的眼神，已经不再是看一个半大的孩子。
那是一种混杂着敬畏、崇拜，甚至一丝丝恐惧的复杂目光。
他们看着这个十三岁的少年，和他身后那七十七个煞气未消的墨卫，仿佛看到了一柄出鞘的利剑，寒光凛冽，足以斩断一切伸向落雁谷的魔爪。
墨宁轩站在人群的最前方，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波动。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看着他浴血归来，看着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完成了这场血腥的加冕。
他没有上前拥抱，也没有立刻开口夸赞。
直到那股狂热的声浪稍稍平息，他才抬起手，轻轻往下压了压。
嘈杂的人声，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
“杨淑玉、墨清竹，墨清晗”
墨宁轩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在”
“在”
杨淑玉和两个女儿上前一步，身上同样沾染了准备防御工事时留下的尘土。
“安排墨卫休整，伤员优先救治，战死者……厚葬。”
“是。”
三人同时应声，转身开始调度，动作干脆利落。
墨宁轩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墨怀鑫和墨清楠身上。
“鑫哥儿，楠姐儿，跟我来。”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默默跟上了父亲的脚步。
狂热的人群自动为他们分开一条道路，目光追随着这父子三人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谷内深处的一座小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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