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玉乐了：“哈，姐姐你这是明摆着便宜我啊。好啊好啊，谢谢你了。”
于是叫了针线上的人进来，给姐妹两个量了身子。又选了喜欢的图样。
这些图样都事先画在册子上的，李泽玉看了，觉得那画虽然工整，却欠缺一些细节，也无甚神韵，就问：“这个册子，是光给我们看的，还是也给主顾们看的？”
吴掌柜道：“都用。不过在我们店里做衣服的人少，买料子的人多。”
李泽玉思忖着，又问：“那看这个册子的人多不多？”
“不少。”
既然如此，李泽玉就知道了，就是图样没有吸引力，吸引不了客人。
不过现在已经盈利的时候，如果花了大工本下去，没有改善，反而亏。她就又探一探：“如果让针线上的人都动起来，挣的钱多。还是说光是卖布挣钱多？”
吴掌柜命人拿来算盘，一顿拨拉，道：“其实持平的。现在针线上是亏钱，养了两个裁剪两个绣娘，都已经想要辞掉她们了。不过，她们的手艺都是京城里拔尖的，一旦长年有人做，肯定比现在多赚不止三成。”
李泽玉就了然了，笑道：“我明白了。取两支小笔来。”
吴掌柜不明所以，但还是依吩咐照办。
还以为李泽玉要画新做的图样，大家颇为担心，裁缝娘子学个新款式也是有限的。没想到李泽玉就是蘸了墨，一页一页图样的修了过去。
时而拎笔灵动游走如蛇，时而按捺沉重勾踏如熊，一本图样从头到尾完成，正好沙漏见底。
还好，就只有一点点的头晕目眩。李泽玉收了笔，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脸，脸蛋没烫，就放下心来。把画册往掌柜的面前一送，笑道：“来看看，有什么不一样了？”
其实吴掌柜在她改动图样的时候，已是伸长脖子看了三四成。唾沫咽了一口又一口，眼睛底下的光芒闪过一阵又一阵。如今见着那散发着墨水清香的图样递过来，又是狠狠咽了一口，擦擦手，双手接了过去。
才翻了不过几页，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吊高了嗓子：“我的个奶奶诶！怎么那裙子，那襦裙，那披帛，那袄子，完全改了样儿？！”
李泽佳拿过了画册，一翻，眼睛也亮了，“真的。玉儿，这是什么道理，你快讲讲！”
李泽玉道：“也不是什么道理，就是画工的问题。虽然古人说过，酒香不怕巷子深。但是依我说，酒香也怕巷子深。我们的料子上乘，裁缝绣娘手艺也是第一流的，为什么生意一般？问题就出在这个图册上。当初不知道你们怎么做的，没请个好画师来画。客人又没办法看着做好了的精致成衣，光是看图，委实索然无味。”
“我所做的，不过是把图册修改好点，勾动主顾们定做衣服的欲望。这一手广而告之的法子，我管它叫‘广告’。这个图册，就是广告的图册。”
李泽佳心服口服，道：“是这么个道理，成衣手艺再好，从布料到成品，快则三五天，慢的大衣服愈发没数。我听之前的老掌柜说过，本店当年曾经接过某个王府一件满地金的袍子，做了足足两年……一做好，就送主顾家里去了。如果图样体现不出来，别的主肯定不知道的。”
吴掌柜连连点头。
李泽玉忍不住问他：“这原先的图册，是哪家画师画的？”
吴掌柜擦擦脑门子上的冷汗：“是我自己……”
李泽玉李泽佳：“噗……”
李泽佳笑吟吟道：“好好好，二姑娘可是雅擅丹青的。她来画龙点睛，再好不过。”
吴掌柜捧着画册，爱不释手的：“难怪，这画儿画得真好！要不是心里知道这些衣服是我们店里自己出的，我都心痒痒想要买。”
正在说着话，门外阵阵喧嚣。声音巨大，打断了账房里三个人的话头。吴掌柜不高兴了，叫了伙计进来骂道：“石头仔你在外面吵吵个啥？！不知道今儿个二位姑娘来店里吗！惊扰了姑娘们，老子一脚把你踹永定河去！”
石头仔低着头，垂着手，腰恨不得弯个对折：“不是小的们吵吵，是外面来的那位夫人，看遍了店里的料子都不满意。翻了图样又嫌丑。让她另外到别家去采买，她又不愿意。小的派了闲汉出门打听，才知道她已经这般挑剔了十几家布行，没有一家能满足她的。着实是个难缠的恶客。惊扰了姑娘们，小的们该死！”
吴掌柜道：“别家拒得，我们家就拒不得？那你就客气点，送走好了。”
石头仔愁眉苦脸的：“现在她坐在店里不走了。说走了十几家，再不乐意走。非得要让我们家裁缝接了她的活儿不可。可是现在店里存着的五本图样册子，全部翻遍，一样合心意的都没有！”
吴掌柜没辙，道：“走，我和你一起出去。我亲自跟她谈！”
“且慢。”李泽玉叫住了他，把新改的册子交给他，“把这本给那夫人看看。可有合心意的。嗯，吏部右侍郎家的许夫人，能做容梅长公主梅花宴的座上宾，如此挑剔，那宴会必定非常重要。”
她一口道破刁客来历，吴掌柜已是暗暗纳闷。
满腹疑窦的，捧着那新添改的册子就出去了。
许夫人满脸恚怒坐在椅子上，旁边伺候的丫鬟伙计，不分内外，全都一水儿的愁眉苦脸。吴掌柜哈着腰上前，道：“夫人，小的是此间掌柜。听闻夫人要出席场合，需要上好衣裙。这是本店最后一册镇店之宝图册了，敬请夫人翻阅挑选。如果再没有合夫人心意的，怕是小的也无法如夫人所愿了……”
低声下气说尽好话，并把册子送到了许夫人面前。
许夫人接过，一开始满脸不屑的：“看了四五本，统统都是大路货。端午我可是要见人说亲的，让未来亲家看低了我的话。我让你们好看！这京城里的东西啊，就是比不上我们那边来的精巧细致！！”
原来许夫人是湖湘人氏，湖湘三湘四水孕育出洞庭平原，也是鱼米之乡。那湘女心灵手巧，竟研制出一种独步天下的“双面绣”来，精致无双。许夫人因此而瞧不上风格偏向大气的京城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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