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收拾完西厢房，腊月二十三便在小年的灶糖甜香里悄然而过。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
王石安帮着父亲扫尘除旧，陪着母亲置办年货，写春联、贴福字，在琐碎而温暖的忙碌里，年的脚步一天天近了。
他偶尔会想起楚薇即将到来的事，但家庭的烟火气像一道坚实的堤坝，将那份微妙的忐忑暂时拦在了心湖深处。
他告诉自己，顺其自然就好。
转眼便是年三十，前两天已通过电话确定会来。
清晨，天刚蒙蒙亮，村子里零星的爆竹声就已划破了冬日的寂静。
王家的灶屋里蒸汽氤氲，李秀莲和王老实早已开始为一年中最重要的一顿饭忙碌起来。
王石安在爆竹声中醒来，心里清楚地意识到：今天，楚薇要来了。
他刚坐起身，睡在另一头的王望祖也一骨碌爬了起来，难得没有赖床，眼睛亮晶晶地问：
“哥，今天是不是要去接楚薇姐了？”
“嗯。”
王石安应了一声，起身穿衣。
窗外的天才蒙蒙亮，但年的气息已经随着爆竹声钻进了屋里。
推开房门，灶屋传来的热气夹杂着炖肉的浓香扑面而来。
李秀莲正在案板前麻利地切着配菜，抬头看见他，脸上带着忙碌的红晕：
“石头醒啦？快洗漱，锅里熬了小米粥，先吃点垫垫。晌午事儿多，怕是没空正经吃饭了。”
王石安点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收拾得一尘不染的堂屋，尤其是西厢房那扇紧闭的门。
洗漱完，他端着粥碗，靠在门框上慢慢喝着。
父亲王老实正在院子里给一只褪了毛的鸡抹盐，准备腌制。
整个家都笼罩在一种有序的忙碌里，这种忙碌因“客人要来”而显得格外不同。
李秀莲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边切着姜片一边说：
“西厢房我昨天又擦了一遍，新毛巾和新牙刷都放在床头柜上了。你一会儿再去看看，炭火盆也生上，虽说有太阳，但屋里久没人住，潮气重，得烘烘。”
“知道了，妈。”
王石安放下碗，心里那点被忙碌压下去的忐忑，又悄悄冒了头。
这种细致的关怀，无形中加重了“楚薇要来”这件事的分量。
他走进西厢房。
房间果然被打理得无可挑剔，床单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窗台上的玻璃瓶里甚至还插了几枝带着嫩芽的冬青，给房间添了一抹生机。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照进来，落在深色的地面上，暖洋洋的。他伸手摸了摸叠好的被子，蓬松柔软，确实带着阳光和皂角的干净气味。
确认了一切妥帖，他反而有点无所适从，只好拿起抹布，又象征性地擦了擦本就光洁的桌面。
王望祖凑过来，扒着门框探头探脑：
“哥，楚薇姐几点到啊？”
“下午三点，县汽车站。”
“那你啥时候去接？”
“吃了晌午饭就走，路上得留出时间。”
“哦……”
王望祖拖长了声音，忽然笑嘻嘻地压低声音：
“哥，你是不是有点紧张？”
王石安瞪了他一眼，没接话，心里却承认，确实有那么一点。
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混杂着期待和不确定的微妙情绪，就像年三十这天的天气，明明阳光很好，空气里却总飘着一丝清冷的、属于未知的气息。
王石安瞪了他一眼，没接话，心里却承认，确实有那么一点。
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混杂着期待和不确定的微妙情绪，就像年三十这天的天气，明明阳光很好，空气里却总飘着一丝清冷的、属于未知的气息。
晌午饭吃得简单，李秀莲特意下了面条，说是“出门饺子回家面”，图个顺当。
吃饭时，气氛有些不同往常。王老实没怎么说话，只是默默夹了一筷子炒鸡蛋放到儿子碗里。
李秀莲则絮絮叨叨地叮嘱：
“路上骑慢点，年前车多。接到人了也别急着往回赶，稳当点。楚记者是城里人，没坐过咱这乡下摩托，你路上多照顾着点，问问她冷不冷。”
“妈，我知道了。”
王石安点头应着。
王望祖扒完最后一口饭，抹抹嘴，冲王石安挤眼：
“哥，放心去接楚薇姐！家里贴对联、挂灯笼的活儿包在我身上，保证弄得妥妥的，等你们回来！”
家人的话语像一件无形的厚外套，裹在王石安身上，让他心里那点清冷的不安消散了不少。
下午一点多，王石安推出王望祖那辆摩托车，用抹布仔细擦去座垫上的浮尘。
他跨上车，发动引擎，在“哒哒”的声响中驶出了院子。
冬日的阳光斜照在身上，有些暖意，但风刮在脸上依旧生疼。
他骑得不快，路两边是熟悉的田野和村庄，偶尔能看到远处炸开的爆竹青烟，闻到空气里淡淡的火药香。
离县城越近，车流人流渐渐多了起来，都是赶着回家过年的人。
这份喧嚣的热闹，反而让他原本有些浮动的心渐渐沉静下来。
他不再是纠结于个人情感的年轻人，此刻，他只是一个肩负着家庭嘱托、去迎接一位重要客人的男人。
不到两点半，王石安就到了县汽车站。
车站里人头攒动，比平时拥挤数倍，空气中混杂着行李、汗水和归乡的急切气息。
他把摩托车停在指定区域，锁好，走到出站口附近一个相对不碍事的地方站着等待。
他个子高，在人群中有些显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偶尔抬手看看腕上那块老式手表，目光在涌动的人潮和时刻表之间切换。
随着三点临近，出口处开始有班车到达，人流更加汹涌。
王石安不由得站直了身子，微微踮脚，目光在每一个出来的旅客脸上扫过，搜寻着那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
周遭的喧闹仿佛被隔开，他的听觉和视觉都变得格外敏锐，心脏在胸腔里平稳却有力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
突然，眼前一亮，一道熟悉而美丽的身影，映入他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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