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感度归零，仿佛是一个无声的开关。
厉北辰还是那个厉北辰，依旧忙碌，气场强大，惜字如金。但某些细节，如同冰层下的暗流，开始悄然涌动。
最明显的改变发生在一个周一的清晨。
苏笑笑正对着餐桌上的水晶虾饺进行“能量摄取分析”（思考先吃哪个），厉北辰放下咖啡杯，目光落在她身上，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下达“几点去医院”、“记得煲汤”之类的指令。
他停顿了两秒，似乎在组织一种对他而言相当陌生的语言结构，然后才开口，用的是疑问句：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苏笑笑夹虾饺的筷子停在半空，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看向厉北辰，对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没什么温度，但眼神里确实没有了那种理所当然的命令意味。
“对，对对，您说的都对。”她条件反射地接上，然后才反应过来内容不对，立刻修正，“啊不是，我的安排？主要就是去病房进行日常能量维护（陪厉夫人），然后回来进行个人精神建设（看剧吃零食）。厉总您有什么指示？”
厉北辰似乎对她的“能量维护”和“精神建设”已经免疫，他忽略掉这些词汇，继续用那种尝试性的语气：“医院那边，你觉得……还需要添置什么？或者，有什么……其他建议？”
苏笑笑这回真愣住了。
建议？甲方爸爸在向她征求建议？这比听到厉北辰突然开始唱rap还惊悚。
她放下筷子，一脸严肃：“厉总，您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或者……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需要我给您推荐点辟邪安神的土方子吗？”
厉北辰：“……”
他额角似乎有青筋隐现，但很快又压了下去。他发现自己似乎开始习惯这种对话节奏了——永远别指望从她嘴里听到正常的、符合商业逻辑的回答。
“我很正常。”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这三个字，“只是询问你的看法。”
“哦，看法啊。”苏笑笑恍然大悟，随即进入“专业顾问”模式，“看法就是，伯母病房的绿植该换品种了，长期同一种植物会产生能量惰性。另外，我觉得可以尝试播放一些特定频率的阿尔法波音乐，辅助潜意识修复。当然，这只是基于我个人知识体系的非专业建议，具体实施还需要结合主治医生的意见，避免产生排异反应或者……吵到隔壁病房。”
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厉北辰却听得若有所思。他甚至真的考虑了一下更换绿植和阿尔法波音乐的可行性。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厉北辰对宿主“不靠谱”建议接受度提高，尝试进行“平等”沟通，好感度+2，当前-20。】
（苏笑笑内心：？？？这样也能涨？霸总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这种“疑问句模式”开始渗透到日常的各个角落。
“这份合作草案，你怎么看？”（苏笑笑：“用眼睛看。字太多，建议做个ppt，图文并茂，节约双方生命。”）
“晚上想吃什么？”（苏笑笑：“想吃满汉全席，但考虑到预算和厨师的承受能力，还是火锅吧，主打一个众生平等，万物皆可涮。”）
“顾言卿说你最近在看《人类简史》？”（苏笑笑：“对，研究一下人类这种物种是怎么从树上下来，一步步卷成现在这个德行的，以史为鉴，可以知躺平。”）
厉北辰发现自己开始期待这些毫无营养却又莫名解压的对话。他那个由数据、报表和冷酷决策构成的世界，因为这些荒诞的插曲，仿佛被注入了一种奇怪的……生命力？
然而，这种“和谐”并未持续太久。厉北辰似乎对这种新型互动方式上了瘾，甚至开始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反复“征求”苏笑笑的意见。
“你觉得这条领带颜色怎么样？”
“今天的会议安排在上午十点还是下午三点更好？”
“阳台那盆兰花是不是该浇水了？”
苏笑笑从最初的“受宠若惊”到“习以为常”，最后终于忍无可忍。
这天，当厉北辰第三次就午餐的餐后水果是选葡萄还是草莓征求她的“哲学见解”时，苏笑笑放下手里的薯片，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比任何时候都“真诚”的微笑。
“对，对对，您说的都对。”她语气沉重，“厉总，我理解您正处于认知重构和语言系统升级的关键期，对开放式问答充满了探索欲。但是——”
她话锋一转，语速加快：“根据《打工人权益保护法（虚拟）》以及我们签订的《冲喜协议补充条款》精神，我的工作范围明确界定为‘情绪价值输出给厉夫人’及‘必要的协议履行配合’。并不包括担任您的‘日常生活选择顾问’、‘审美指导师’或者‘植物养护员’！”
她指着自己，痛心疾首：“我，苏笑笑，是一个独立的、拥有完整人格和私人时间的个体，不是您的AI语音助手，更不是您的‘人类行为观察样本’！您这种高频次的、无差别的咨询行为，已经对我宝贵的‘精神放空时间’和‘哲学思考带宽’造成了严重的挤占和干扰！俗称——cpU我！”
厉北辰被她这一长串夹枪带棒、逻辑清奇的“控诉”给整懵了。他第一次被人指责……咨询过多？
苏笑笑趁他愣神，立刻祭出终极杀招：“厉总，如果您真的对哲学和人生有如此旺盛的求知欲，我建议您系统性地阅读一下《苏菲的世界》，或者报名我们‘笑笑哲学速成班（线上录播版）’，现在报名享受八八折优惠，支持分期付款。但像现在这种碎片化、即兴式的提问，属于知识付费的灰色地带，容易导致知识体系消化不良，学习效果事倍功半，我作为有职业操守的哲学家，不能助长这种不良学风！”
她说完，重新拿起薯片，咔嚓咬了一口，用实际行动表示“咨询时间结束”。
厉北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用后脑勺对着他、全身心投入薯片世界的女人，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被嫌弃的霸总”。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所有命令、疑问、甚至反驳，在她那套完整的“防沉迷系统”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默默地看了一眼手里的两条领带，第一次自己做出了选择——随便拿了一条。
然后，他转身走向书房，脚步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落荒而逃的意味。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厉北辰遭受宿主“逻辑碾压”，意识到自身行为越界，进行内部调整，对宿主“独立性”及“清晰边界感”表示（被迫）尊重，好感度+3，当前-17。】
（苏笑笑听着系统提示，满意地点头：“这就对了嘛，再好的员工也需要午休。看来霸总也需要接受《论持久战》和《边界感的重要性》的再教育。”）
世界，终于清静了。
苏笑笑觉得，维护自身的精神领土完整，任重而道远。而改造一个习惯发号施令的霸总，更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不过，看他吃瘪的样子，还挺下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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