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枫低头搅动碗里的皮蛋瘦肉粥，刻意避开餐桌对面柳依依的视线。这是柳枫昨天让昕怡做的，他翻了一下，果不其然看见了令人讨厌的生姜。
“哎～昕怡这孩子怎么说不听呢？”柳枫将姜丝一点点挑出来。
“今天周末，”柳依依放下筷子，声音带着晨起的慵懒，“陪姐姐在家好不好？君弥的骨折差不多好了，也不用天天探望。”
柳枫手中的瓷勺轻轻撞在碗沿。他想起昨夜浴室里氤氲的水汽，姐姐倚在浴缸上湿润的眼神，还有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语。
柳枫耳根微微发热，他急忙舀起一勺粥送入口中，太急了些，烫得舌尖发麻。
“正好今天天气不错。”他放下勺子，声音故作轻松，“林君弥虽然恢复得不错，但出院前肯定还有很多需要帮忙的地方。”
柳依依挑眉看着他。晨光中，她注意到弟弟刻意回避的目光，还有那微微泛红的耳尖。她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么关心君弥？”她轻声问道，指尖轻轻敲击桌面。
柳枫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头来，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真诚而关切：“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完全理解，也支持你。”
“支持我什么？”柳依依歪着头，眼神玩味。
“就是...你对林君弥的感情。”柳枫压低声音，仿佛在说什么秘密。
柳依依的表情凝固了一瞬。她盯着柳枫认真的面孔，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和无奈。
“所以你今天非要带我去医院，是为了...”
“为了帮你创造机会啊。”柳枫接过话头，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当得真是体贴。
“林君弥现在正是需要人关心的时候，这种时候的感情最容易升温了。姐，你放心，有我在旁边帮忙，一定能让你和她的关系更进一步。”
他说得诚恳，完全没注意到姐姐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柳依依沉默片刻，忽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好啊，”她的声音忽然轻快起来，“那就听你的，去医院。”
去卧室换衣服的路上，柳依依在转角处停下脚步。她回头瞥了一眼仍在餐厅的柳枫，他正低头查看手机，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温柔也格外迟钝。
她轻轻叹了口气，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小笨蛋，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半小时后，姐弟俩并肩走在去医院的路上。柳枫刻意落后半步，观察着走在前方的姐姐。
柳依依今天穿了件浅杏色风衣，腰带系得一丝不苟，步伐坚定如常。但柳枫注意到她时不时抬手整理其实并不凌乱的发丝，还有那比平日更加挺直的脊背。
“紧张吗？”他快走两步，与姐姐并肩，轻声问道。
柳依依侧目看他，眼神里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
“有点。”她最终只是淡淡回应。
柳枫了然地点头，内心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他想起昨晚姐姐醉酒后的脆弱，还有那些含糊的倾诉。
一向强势的姐姐，只有在面对这份不被世俗认可的感情时，才会流露出如此不安的一面吧。他暗自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帮助姐姐迈出这一步。
医院的大门渐渐出现在视野里。柳枫没有注意到，在他信誓旦旦要为姐姐的幸福助力时，柳依依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
柳依依的眼神复杂得如同这个春日早晨的天气，温暖中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
而他们都不知道，此刻医院的某间病房里，林君弥正靠在床头，看着窗外飘飘的白云。
想着那个每天都会来看望她的身影——不是柳依依，而是总陪在姐姐身边，温柔又疏离的柳枫。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时，林君弥正百无聊赖地数着窗帘上的流苏穗子。
听见开门声，她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眼睛一亮，整个人像被注入了活力般撑起身子。
“柳枫！”她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快，“奶奶刚送来的桂花糕，还热乎着呢，就盼着你来尝尝！”
柳枫还没来得及回应，林君弥就伸手去够床头的水杯，故意把动作显的夸张：“能帮我倒杯水吗？我现在真的不方便，动一下都费劲。”
她的动作幅度太大，差点把水杯碰翻。柳枫下意识上前一步，可有人比他更快。
“我来。”柳依依抢先半步接过水杯，笑容得体。
林君弥愣愣地看着突然插进来的柳依依，眨了眨眼。
她歪着头想了片刻，突然又眉开眼笑，转而指向窗边的果篮：“柳枫，我想吃苹果。你上次削的皮一整条都没断呢，可厉害了！”
这番直白的夸奖让柳枫有些不好意思。他记得上次削苹果时明明笨手笨脚，果皮断了好几次。
“他手法生疏，别浪费了这么好的苹果。”柳依依自然地拿起水果刀，指尖一转，银光闪过，果皮便簌簌落下，连成一条完美的螺旋，“我律师生涯里最擅长的就是精准切割。”
柳枫站在两个女人之间，看着姐姐行云流水的动作，心头一暖。他凑近柳依依耳边轻声说：“姐，你别太紧张，不用这么急。感情的事要慢慢来。”
柳依依削皮的手微微一顿，刀锋在果肉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刻痕。
林君弥盘腿坐在病床上，歪着脑袋打量柳依依。
她总觉得今天的柳依依的——明明昨天还和她有说有笑，怎么今天就像护崽的母鸡似的，处处挡在她和柳枫之间？
她咬着手指想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一定是柳依依工作太累了！毕竟当律师很辛苦的嘛。
林君弥看到未来大姑子对自己这么好，那也想必不会拒绝她和柳枫在一起的吧。
“说起来，”柳依依忽然放下水果刀，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林君弥，语气状似随意，“君弥的复健计划安排好了吗？”她想早点带弟弟离开这个对他心怀不轨的女人。
“不用麻烦依依姐了。”林君弥“咔嚓”咬了一大口苹果，腮帮子塞得鼓鼓的，目光仍黏在柳枫身上。
“柳枫说他会陪我做的！对吧？”她转向柳枫，眼睛亮晶晶的。
柳枫一愣，他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但是他又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他靠近姐姐：“姐……如果有需要的话。”
这个细微的改口没有逃过柳依依的耳朵。她看着弟弟一脸“我懂你心事”的表情，忽然觉得胸口发闷。这个傻弟弟，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病房门又被推开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探进头来，看见柳枫后眼睛眯成了两条缝：“小枫真的来了呀！正好正好，我有一些事情要问你。”
正是林奶奶。她笑眯眯地朝柳枫招手，又对病房里的两个姑娘点点头：“柳枫的姐姐也来啦？正好陪君弥说说话，这丫头整天念叨无聊呢。”
柳枫眼睛一亮——这简直是天赐良机！他赶紧朝姐姐使了个眼色，用口型无声地说：“机会来了！”
柳依依还没反应过来，柳枫已经快步走向门口：“奶奶我这就来！姐，你陪林小姐多聊会儿，我很快回来！”
林奶奶亲热地拉着柳枫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念叨，仿佛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病房门轻轻合上，隔绝了走廊上的说话声。
柳枫跟着林奶奶穿过走廊，心里美滋滋的。他想象着姐姐终于鼓起勇气表白心意的场景，但是林奶奶这一关还要过，所以为了姐姐，他要探探林奶奶的态度。
而病房里，气氛却截然不同。
柳依依走到窗边，正好看见柳枫和林奶奶并肩穿过花园的身影。少年在阳光下笑得毫无心机，还回头朝病房窗口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她苦笑着摇头，一转身却对上了林君弥困惑的目光。
“大姑...依依姐。”林君弥差点说错话。“柳枫为什么一直朝我使眼色啊？他眼睛不舒服吗？”
柳依依看着这个傻乎乎的女孩，忽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把话说清楚：
“林小姐，我想我们需要谈谈关于我弟弟的事……”
在柳枫看不见的病房里，一场关于他的对话，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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