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口黑洞洞的，像一个沉默的句号，顶在林川的眉心。
空气瞬间凝固。
雷烈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握着钢管的手背青筋暴起，肌肉绷紧得像准备弹射的绞索。
骑手队长和他的队员们也举起了武器，能量核心的嗡鸣声重新响起，六个火力点对准了门口的老人和女人。
“放下武器！”队长通过扩音器发出警告，“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老人，那个被李轩尘标记为“工程学专家”的钱工，手稳得像焊在工作台上，枪口没有丝毫晃动。他的目光越过林川，死死盯着后面的骑手队。
“你们……”钱工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你们把‘老伙斤’怎么了？”
“你说的是外面那堆废铁？”一名骑手嗤笑一声，“已经强制报废了。”
钱工的眼睛瞬间红了，握枪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它不是废铁！它是……”
“它是一份失控的高风险资产。”林川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断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他完全无视顶在脑门上的枪口，目光平静地看着钱工。
“一份因为缺乏有效维护和正确引导，最终导致自我损毁的资产。我们，只是路过的‘评估机构’，而他们，”林川朝骑手队偏了一下头，“是负责‘强制清算’的执行方。”
钱工愣住了，他显然没听过这种说法。
“你说什么……资产？”
“简单来说，它坏了，他们把它拆了。”林川言简意赅。
“你们！”钱工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愤怒解决不了折旧问题。”林川向前探了探身子，枪口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肤里。“你把它拼凑起来，给了它‘生命’，但你没有给它一本‘使用说明书’。所以它到处乱撞，最后撞上了‘审计’的枪口。这是必然的结果。”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现在，我们来谈谈你的‘资产负债表’。你，钱工，前‘克洛诺斯项目’首席机械工程师。”
钱工的瞳孔猛地一缩。
“还有你，”林川的目光转向他身后那个一直沉默的年轻女人，“安然，‘克洛诺斯项目’三级医疗官，专攻生物组织再生。”
被叫做安然的女人握紧了手里的手术刀，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诧。
“你们的‘尽职调查’做得很好。”安然冷静地开口，声音清脆，与这片废土格格不入。
“我们从不打无准备的仗。”林川说，“现在，我代表我的‘公司’，向你们发出两份‘招聘意向书’。”
“招聘？”雷烈在后面小声嘀咕，“这他妈是在招聘？”
“我们不需要工作。”钱工咬着牙说，“我们在这里活得很好。”
“不，你们的生存模式已经进入了‘衰退期’。”林川的视线扫过他们身后的安全区，“物资储备即将耗尽，防御系统严重老化，外部威胁等级却在不断提升。根据我们的模型推演，你们的‘破产清算’倒计时，不超过七十二个标准时。”
“你……”
“我方，‘时序’公会，将接管此地。”骑手队长终于忍不住插话，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你们有两个选择。一，作为‘附属资产’，配合我们的工作。二，被定义为‘障碍物’，进行‘销账’处理。”
“你看，除了我这份offer，你还有一个‘被动收购’的选择。”林川对钱工摊了摊手，“区别在于，前者，你们是‘技术合伙人’，后者，你们是‘固定资产’。”
“我们凭什么信你？”安然向前走了一步，与钱工并肩而立，“你们和他们，看起来没什么不同。”
“区别很大。”苏沐雨开口了，她上前一步，站在林川侧后方。“他们，是总公司派来收割KpI的‘审计部’，只关心报表上的数字，不在乎资产本身的耗损。而我们，是刚拿到天使轮投资的‘初创团队’，我们关心每一个‘员工’的成长和增值，因为你们的价值，决定了我们未来的‘市值’。”
李轩尘的电子眼闪烁了一下，补充道：“翻译一下：他们会榨干你们，然后扔掉。跟着我们，有肉吃。”
这番简单粗暴的解释，显然比林川和苏沐雨的“黑话”更容易理解。
钱工和安然对视了一眼。
“你们想要什么？”安然问，她的问题很直接。
“技术。”林川回答，“钱工的‘工程学’，你的‘生物学’。我们需要组建自己的‘技术研发部’和‘后勤保障部’。”
“那你们能给我们什么？”
“第一，安全。一个可以抵御‘清算人’和本地风险的‘安全屋’。我们会把这里，升级成一个真正的‘总部基地’。”
“第二，资源。食物，水，能源，以及后续所有‘项目开发’所需的原材料。我们会把这座仓库，变成我们的‘中央银行’。”
“第三，”林川看着他们，说出了最关键的一点，“一个离开这里的‘可行性方案’。我们不是来这里养老的，我们是来‘上市’的。”
骑手队长发出一声冷笑：“狂妄。‘锈蚀地狱’是一个封闭循环的‘压力测试场’，没有出口。”
“规则是用来打破的，不是用来遵守的。”林川甚至没回头看他。“现在，回答我，这份‘入职合同’，你们签，还是不签？”
钱工沉默了，他手里的枪口微微放低了一些。
安然看着林川，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雷烈、苏沐-yussvoiceice、叶小叶和李轩尘。这是一个奇怪的组合，一个狂暴的战士，一个冷静的分析师，一个沉默的金属疙瘩，还有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却让她本能感到一丝畏惧的小女孩。
而领头的这个男人，像一个疯子，又像一个精明到骨子里的商人。
“我怎么确定，你们不是在画饼？”安然问。
“问得好。”林川赞许地点头，“任何投资都有风险。但你可以评估一下‘风险敞口’。选项A，和我们合作，存活率未知，但存在‘超额收益’的可能。选项b，被他们‘回收’，存活率为零，因为你们的‘残余价值’在他们完成任务后就等于零。”
他转向骑手队长：“我说得对吗，队长？”
骑手队长没有回答，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我有一个条件。”钱工突然开口，他终于放下了枪。“‘老伙计’……我要拿回它的‘核心处理器’和‘记忆单元’。那些零件，对你们没用，但对我……很重要。”
“你的意思是，对一份已经‘报废’的资产，进行‘零部件回收再利用’？”林川问。
“对。”
“合理要求。”林川点头，“这是对‘功勋员工’的历史贡献的尊重。我批准了。这份‘特殊津贴’，会写进你的‘劳务合同’里。”
他又看向安然：“你呢？你的条件？”
安然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我要这里所有医疗物资的最高使用权限。所有人的生命，包括你们，也包括我们，都必须被平等对待。我不希望我的手术刀，是用来给你们评估‘资产价值’的。”
雷烈忍不住咧了咧嘴。这女人，有点意思。
苏沐雨的眉毛挑了一下。这是一个“非市场化”的条款，触及了林川核心逻辑的底层。
林川看着安然，安然也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
几秒钟后，林川笑了。
“成交。”他说，“我同意在‘公司章程’里，加入一条‘人道主义优先’的修正案。你的职位，将不仅仅是‘生物资产管理部总监’，你还将兼任‘企业伦理委员会’主席，拥有一票否决权。”
他看向骑手队长，仿佛在寻求他的同意。
队长冷冷地看着这场离奇的“招聘会”，从扩音器里发出声音：“我的耐心是有限的。闹剧该结束了。现在，你们所有人，都归我指挥。”
“不。”林川摇头。“我们的‘合作协议’里，并没有规定指挥权的归属。现在，情况变了。我方‘公司’刚刚完成了‘人才引进’，团队实力得到了扩充。我认为，有必要重新评估双方的合作模式。”
“你在挑战我？”队长的声音降到了冰点。
“我是在优化‘项目管理’流程。”林川说，“你们六个人，加我们六个人。十二人的团队，如果指挥系统混乱，只会导致‘内耗’，增加‘项目风险’。”
“所以？”
“所以，我提议，成立‘临时项目指挥部’。”林川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我，担任‘总指挥’，负责战略规划和风险管控。你，担任‘副总指挥’，负责战术执行和现场调度。苏沐雨，担任‘总参谋’，负责情报分析。钱工，担任‘总工程师’，负责技术支持。安然，担任‘首席医疗官’。其他人，作为‘一线执行单位’。”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所有人，补充了一句：“这是一个更高效、更合理的‘组织架构’。有问题吗？”
雷烈用钢管的末端敲了敲地面，瓮声瓮气地说：“我没问题，听老林的。”
钱工和安然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不可思议。他们刚刚“入职”，老板就把枪口对准了更强的“合作方”，还要抢班夺权。
这公司……好像比想象中还要刺激。
骑手队长身后的五名队员，已经将武器的能量输出调到了最大。只要队长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把眼前这群“疯子”撕成碎片。
队长死死地盯着林川。他的面罩下，没人知道是什么表情。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仓库里的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冰。
“好。”
一个字，从扩音器里蹦了出来。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又都提了口气。
“我同意你的‘组织架构’。”队长说，“但你要向我证明，你的‘战略规划’，比我的‘火力覆盖’更有价值。如果你的指挥出现一次重大失误，我会立刻接管所有权限，并且，将你的‘资产评级’，从‘合作者’，降为‘消耗品’。”
“公平的‘对赌协议’。”林川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他转向身后的新“员工”和老“股东”，拍了拍手。
“好了，欢迎两位新同事入职。公司的第一次全体会议现在开始。”
“议题一：关于将‘锈蚀地狱03号医疗仓库’改造为‘时序公会临时总部’的可行性报告。”
林川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钱工身上。
“钱工，我需要你在一小时内，给我一份完整的‘基地改造方案’。包括防御工事、能源系统、和各功能区的划分。你需要什么，直接列清单。整个仓库，都是你的‘零件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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