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这一睡,便是整整一天一夜。
极度的精神与力量透支,让他陷入了最深沉的休眠。混沌源力在他体内自行缓缓流转,如同春雨滋润干涸的大地,修复着受损的经脉与识海,并悄然消化着此次突破与连番恶战带来的感悟与沉淀。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窗外已是又一个黄昏。残阳的光线透过窗棂,在空气中投射出斑驳的光柱,尘埃在其中缓缓浮动。他动了动手指,一股前所未有的虚弱感传来,但体内源力的流转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圆融、顺畅,仿佛去除了许多杂质,更加贴近那混沌的本源。
“少主,您醒了。”墨尘那沙哑而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一直守在榻边,如同最忠诚的影子。
凌寒挣扎着想要坐起,墨尘轻轻扶了他一把,递过一碗温热的参汤。
“父王……怎么样了?”凌寒声音有些干涩,迫不及待地问道。
“王爷气息平稳了许多,顾先生一直在旁照料,言道咒术已被压制,王爷自身生机正在缓慢恢复,只是……依旧未曾苏醒。”墨尘简练地回道。
凌寒心中稍安,能压制住咒术,保住性命,已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他接过参汤一饮而尽,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精神为之一振。
“城外情况如何?北莽可有异动?朝廷援军到了吗?”他一边感受着身体的恢复,一边连续发问。
“北莽退兵后,并无大规模调动,但小股斥候活动频繁,似乎在重新侦查我方布防。至于朝廷援军……”墨尘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蒙擎大将军派来的前锋五千轻骑,已抵达城外三十里处扎营,但……并未与我军联络,也未有进一步动作。”
凌寒眉头瞬间蹙起。援军已至,却按兵不动,隔岸观火?这绝非好消息!蒙擎是皇帝的人,他此举,是皇帝的意思,还是他个人的权衡?
“冯坤叛乱的余波呢?”凌寒又问,眼神锐利。
“顾先生已基本肃清城内残敌,稳定了秩序。参与叛乱的军官已被控制,士兵大多是被裹挟,已进行整编。只是……军心难免浮动,尤其是原本冯坤麾下的部队。”墨尘答道。
内忧外患,援军暧昧……局面依旧不容乐观。凌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纷乱思绪。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振作起来,北椋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一个稳定、强大的主心骨。
他在墨尘的搀扶下起身,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北椋军中级将领制式铠甲,并未穿戴象征世子的蟒袍。此刻,他更需要以军人的身份,融入这座伤痕累累的城池。
走出帅府,踏上依旧弥漫着淡淡血腥味和焦糊气息的街道,凌寒的心再次沉重。随处可见坍塌的房屋,忙碌的民夫正在清理废墟,搬运尸体。士兵们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看到凌寒时,许多人的眼中都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行礼。
“世子!”
“世子您醒了!”
……
声音中带着发自内心的尊敬与期盼。野狼峪的胜利,帅府前的力挽狂澜,尤其是东城墙那宛若神迹的“薪火相传”之术,已经让凌寒的形象在这些普通士兵和百姓心中,变得无比高大。他不再是那个远在帝都、印象模糊的世子,而是与他们一同浴血、带给他们希望的统帅!
凌寒一一颔首回应,步伐沉稳地走向南面主城墙。他需要亲自确认城防情况,也需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他凌寒,已经站起来了!
破虏城外三十里,朝廷援军前锋大营。
中军大帐内,禁军大统领蒙擎并未身着甲胄,只是一身简单的武人劲装,正对着一幅北疆地图沉思。他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与沙场宿将的煞气。
一名副将躬身禀报:“大统领,破虏城最新情报。北椋世子凌寒已苏醒,正在巡城。北莽昨日总攻受挫,伤亡不小,暂时未有新的动向。城内叛乱已基本平定,但军心物资皆匮乏。”
蒙擎手指敲打着地图上破虏城的位置,沉声道:“凌寒……此子确实不凡。能在如此绝境下稳住局势,甚至反戈一击,难怪陛下对他……另眼相看。”
副将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大统领,我军既已抵达,为何不即刻入城协防?若是破虏城有失,我等恐怕……”
蒙擎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目光深邃:“你以为我不想速战速决,解北疆之危?但朝中局势复杂,韩相那边……哼,陛下虽命我驰援,却也给了密旨,要我等‘审时度势’,尤其要……看清北椋世子,是否真堪大任。”
他走到帐边,望向破虏城的方向,声音带着一丝冷意:“韩束与北莽暗通款曲,欲借刀杀人,陛下岂能不知?但削藩之国策未变。此番北疆之战,既是外患,也是内斗。陛下要的,是一个既能守住北疆、又懂得敬畏朝廷的北椋之主。凌破军重伤,正是考验凌寒之时。”
“那我们……”
“等。”蒙擎吐出两个字,“等北莽下一步动作,也等凌寒……如何应对这内外交困之局。若他真是擎天之材,我蒙擎自然不会坐视北疆沦陷。若他只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或是心怀异志之辈……那这北椋,换个人来当家,或许对帝国更有利。”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政治的铁血与冷酷。帝国的利益,永远高于个人恩怨与一城一地的得失。
凌寒登上南城墙,残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城墙上下,士兵们正在抓紧时间修复工事,搬运守城器械,收敛同伴的遗体。看到凌寒,众人纷纷停下行礼,目光灼灼。
“继续干活!”凌寒挥了挥手,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北莽狼子未退,还不是松懈的时候!阵亡的弟兄,好生安葬,他们的家小,北椋王府养之!受伤的弟兄,全力救治!我们要让蛮子知道,破虏城,他们啃不下来!”
简单的话语,没有太多煽情,却直指人心。士兵们轰然应诺,干劲更足。
凌寒仔细检查了城墙的破损情况,询问了守城物资的存量,与负责此段的将领交换了意见。他的问题专业而细致,对防务的理解让那些老行伍都暗自点头。
巡视完南墙,他又去了压力最大的东城墙。这里经过昨日的血战,破坏最为严重,赵破正带着人拼命抢修。看到凌寒,赵破激动地跑过来。
“世子!您身体无碍了?”
“无妨。”凌寒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包扎着的左臂,“辛苦了,赵统领。”
“属下份内之事!”赵破挺直胸膛,“世子,您放心,只要我赵破还有一口气在,东墙就绝不会再出问题!”
凌寒点了点头,目光投向城外北莽大营那连绵的灯火,眼神冰冷。他知道,兀良哈台绝不会善罢甘休,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匆匆跑来,低声禀报:“世子,顾先生请您速回帅府,有要事相商!”
凌寒心中一凛,难道父王情况有变?或是朝廷援军有了动静?他不敢怠慢,立刻与墨尘返回帅府。
帅府内,顾渊面色凝重,见到凌寒,立刻迎上前:“世子,刚刚收到两份密报。”
“一份来自帝都,是陆青崖先生通过隐秘渠道传来。”顾渊将一张小纸条递给凌寒,“韩束似乎与北莽达成了某种秘密协议,内容不详,但陆先生判断,其目标很可能仍是世子您和北椋军。他提醒我们,小心来自‘背后’的暗箭。”
凌寒看着纸条上陆青崖那熟悉的笔迹,眼神瞬间锐利如刀。韩束!果然贼心不死!
“另一份呢?”凌寒沉声问道。
顾渊脸色更加难看:“另一份……来自我们安插在北莽军中的暗线,拼死传出。北莽金帐巫祭兀骨脱里,因其咒术被破,已受重罚。但北莽大汗拓跋昊,派来了另一位更强大的巫祭,名为‘赤兀惕’,据说……此人擅长操纵尸体与战场死气,极其诡异歹毒!而且,随行的还有……青冥的‘黄泉’使者!”
更强大的巫祭!青冥黄泉使者!
凌寒的心猛地一沉。一个兀骨脱里已经如此难缠,再来一个更厉害的,还有青冥更高层次的杀手……北莽这是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破虏城!
内有权相暗箭,外有强敌压境,援军隔岸观火……局面,似乎比之前更加凶险了!
凌寒沉默片刻,眼中却没有任何惧色,反而燃起更加炽烈的斗志。他走到沙盘前,看着那座代表破虏城的模型,手指轻轻点在上面。
“顾先生,传令下去,将所有能调动的斥候都撒出去,我要知道那个新来的巫祭和青冥使者的具体位置和能力!另外,严密监视朝廷援军大营的动向!”
“墨叔,”他转向墨尘,“恐怕还要辛苦你,夜间再探敌营,重点查明那赤兀惕和青冥使者的踪迹。”
“是!”顾渊与墨尘齐声应道。
凌寒直起身,目光仿佛穿透了帅府的屋顶,望向那繁星初现的夜空,声音低沉而坚定:
“韩束的暗箭,北莽的明枪,朝廷的冷眼……来吧!我倒要看看,这北椋的天,究竟会不会塌!”
“只要王旗不倒,北椋……永不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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