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对顾允之的超规格维护，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暂时束缚住了三皇子李兆的手脚，也让玉京各方势力对顾允之的忌惮提升到了顶点。
就在这微妙的气氛中，翌日清晨，司礼监大太监冯公公亲自来到了天枢书院，宣读了皇帝召见顾允之的正式旨意。
这一次，仪仗周全，态度恭敬，与昨日三皇子派来的那个倨傲太监形成了鲜明对比。
顾允之接了旨，神色平静，并无多少激动或惶恐。在冯公公的引领下，他登上了前往皇城的马车。
马车穿过繁华的街道，驶过戒备森严的宫门，进入了那座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核心的皇城。
顾允之并未像寻常人那般好奇张望，他的灵觉如水银泻地，不着痕迹地感知着这座千年皇城的底蕴。阵法层层叠叠，禁制无处不在，暗处隐藏的气息如同蛰伏的凶兽，确实称得上龙潭虎穴。
然而，这些并未让他感到压力，反而更激发了他一探究竟的兴趣。
马车在重重宫苑中穿行，最终在一座气势恢宏却不失雅致的宫殿前停下。匾额上写着“养心殿”三个鎏金大字，乃是皇帝日常处理政务和休憩之所。
“顾少侠，请随咱家来，陛下正在殿内等候。”冯公公态度谦和，在前引路。
踏入养心殿，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气味传来。殿内陈设古朴大气，并不显得奢华，却自有一股威严气象。
帝国皇帝李乾，依旧是一身明黄常服，正坐在临窗的软榻上，手中拿着一卷书，看似随意，但那无形中散发出的帝王威仪，却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显得有些凝滞。
除了皇帝，殿内并无其他人，连侍立的太监宫女都被挥退了。
“学生顾允之，拜见陛下。”顾允之依照礼节，躬身行礼，并未下跪。以他如今的心境和实力，天地尚且不拜，何况人间帝王。
皇帝放下书卷，目光落在顾允之身上，带着审视、探究，还有一丝极其复杂的意味。他并未在意顾允之未行跪拜大礼，只是淡淡道：“平身吧。赐座。”
冯公公连忙搬来一个绣墩。
顾允之谢过，坦然坐下，目光平静地与皇帝对视。
四目相对，殿内一片寂静。冯公公垂手侍立在一旁，连呼吸都放轻了。
皇帝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看着他眼中那与年龄不符的深邃与平静，看着他面对自己这位九五之尊时那份从容不迫，心中也是波澜起伏。
像！太像了！尤其是那双眼睛深处偶尔闪过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锐利光芒，与他记忆深处那个惊才绝艳、却又命运多舛的身影，何其相似！
“你……很像你的母亲。”良久，皇帝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追忆。
顾允之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陛下认识家母？”
皇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对你父母，了解多少？”
顾允之据实以告：“学生自幼在蜀州边境小镇长大，父母皆是普通农户，在我十岁那年因病双双离世。关于他们之前的事情，我并不知晓。”
“普通农户？”皇帝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摇了摇头，“他们若只是普通农户，这天下，便没有不凡之人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庭院中的一株苍劲古松，背影显得有些萧索。
“你的母亲，名叫云素心。”皇帝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传来，“她是朕的……妹妹，一母所出的亲妹妹。也是我李氏皇族，近百年来，血脉最为纯净、天赋最为卓绝的‘龙凰之体’。”
顾允之瞳孔微缩！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从皇帝口中证实，自己的母亲竟然是当朝长公主，还是让他心中一震！龙凰之体？这又是什么？
皇帝继续道：“龙凰之体，乃是我李氏太祖皇帝传下的最强血脉，千年难遇。身负此血脉者，天生与龙气亲和，修行一日千里，更有种种神异。你母亲她……惊才绝艳，不到双十年华，便已触摸到宗师门槛，被皇室寄予厚望，视为未来的守护神。”
他的语气变得低沉而痛苦：“然而，二十年前，她在一次外出游历时，结识了一个来历神秘的男子，也就是你的父亲。她不顾皇室反对，执意与你父亲在一起，甚至……放弃了一切，隐姓埋名，远走边陲。”
顾允之静静地听着，脑海中仿佛能勾勒出那段不被世俗所容的爱情。
“朕当年，也曾极力反对，甚至派人追拿。”皇帝叹了口气，带着深深的悔意，“现在想来，或许是朕错了。你父亲……也非寻常人。他来自一个极其隐秘古老的传承，守护着某种……关乎天地平衡的秘密。他们结合，或许并非偶然。”
关乎天地平衡的秘密？顾允之想到了古神契约，想到了守山一族，难道父亲与这些有关？
“那他们……后来为何会……”顾允之问出了关键。既然父母身份如此不凡，又为何会早早病逝在边陲小镇？
皇帝转过身，眼中充满了悲痛和愤怒：“是诅咒！一种来自域外阴影的恶毒诅咒！他们隐藏得很好，但最终还是被发现了。那诅咒不仅侵蚀了他们的生机，更是专门针对龙凰血脉！你母亲为了保住尚在腹中的你，以自身全部修为和生命为代价，强行将诅咒大部分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你父亲，为了守护你们，也耗尽了本源……”
顾允之默然。原来父母的早逝，背后竟隐藏着如此惨痛的真相！是为了保护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愤怒，在他心底滋生。域外阴影？是那个阴影之主纳格斯吗？！
皇帝看着他，眼神复杂：“你体内流淌着最为纯净的龙凰血脉，甚至比你母亲当年还要精纯！这也是为何你能引动太阳真火，修行如此神速的原因。你是他们生命的延续，也是我李氏皇族未来的希望。”
他走到顾允之面前，目光灼灼：“允之，回来吧。认祖归宗，朕会公告天下，恢复你皇子的身份！以你的天赋和实力，未来这帝国江山……”
“陛下。”顾允之打断了他的话，站起身，目光平静而坚定，“多谢陛下告知身世真相。但皇子身份，于我如浮云。我的路，在武道之巅，不在庙堂之上。”
皇帝愣住了，他没想到顾允之会如此干脆地拒绝。恢复皇子身份，意味着无上的权势和资源，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不得的！
“你……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皇帝眉头微蹙。
“学生很清楚。”顾允之语气淡然，“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所求者，是追寻武道极致，是斩灭一切仇敌，是逍遥于天地之间。皇权富贵，非我所愿。”
他看着皇帝，继续道：“不过，陛下放心。我体内既流着李氏之血，自不会坐视帝国危难而不顾。若有所需，在我能力范围内，我可出手相助。但这并非臣子对君王的义务，而是源于血脉的责任。”
皇帝看着他良久，看着他眼中那份超然物外的坚定，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罢了……你和你母亲的性子，真是一模一样，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以顾允之如今展现的实力和潜力，强行束缚，反而可能适得其反。
“既然你意已决，朕也不勉强你。皇子身份，朕可以暂时不公开。但皇室宗谱，会为你留名。你随时可以改变主意。”皇帝做出了让步，“你在外，一切小心。影楼那边，朕已警告过他们，但他们背后牵扯甚广，未必会完全买账。还有……小心域外阴影的渗透，他们亡我之心不死。”
“学生明白。”顾允之点了点头。皇帝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另外，”皇帝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开口道，“你去冷宫……看看你姨母吧。她……是你母亲唯一的姐姐，这些年来，一直很思念你母亲，也因为当年之事，郁结于心……”
冷宫？姨母？顾允之想起了之前感知到的那处传来同源气息的冷清宫苑。原来那里住着母亲的姐姐。
“好，我会去的。”顾允之应下。
这次召见，便在一种略显复杂的气氛中结束了。
顾允之在冯公公的陪同下，离开了养心殿。
皇帝独自站在殿中，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目光深邃。
“龙跃于渊，其志在天。这孩子……未来的成就，恐怕会远超他父母啊。只是不知，这对帝国，是福是祸……”
离开了养心殿，顾允之并未立刻出宫，而是在冯公公的安排下，向着皇城东南角那处名为“长秋宫”的冷清宫苑走去。
他要去见见那位素未谋面，却因母亲而受牵连的姨母。或许从她那里，能得到更多关于父母过往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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