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鬼宅,这台恐怖的战争机器,在沈惟醒来的那一刻,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
两条线,明一暗一,银一金一,同时向临安城的权力中心刺去。
【银线·宰相府】
一个时辰后。
宰相府那肃杀的朱红大门前。
韩诚,第二次站在了这里。
这一次,他没有穿那身不伦不类的“绯红官袍”。他只穿了一身沈妤为他赶制的黑色劲装,腰间挂着的,不再是朴刀,而是一块代表“沈府”身份的乌木腰牌。
他,是“沈承事郎”的代表。
他,是来“结帐”的。
“韩大爷!您可来了!”
门口的护卫统领,一看到韩诚,脸上的煞气瞬间变成了谄媚的笑容。
(开玩笑!昨日那身“官袍”+“骡子”+“煤球”的神仙组合,早就在临安上层传遍了!)
“汤管家!汤管家!”
护卫统领甚至不敢通传,亲自扯着嗓子往里面喊:“沈府的韩大爷……来结帐了!”
“吵什么!”
汤全的声音,从那幽深的前厅传来。
他,依旧是那身青色长衫,依旧背着手,只是脸上,再也没有了昨日的倨傲,反而带着一丝……急切。
“韩大爷,” 汤全快走了几步,迎了上来,“老夫正等你呢!”
“火神!” 汤全的眼睛都在放光,“昨夜,老夫亲自呈了一块给相爷!相爷在书房……烧了一夜!”
“好!好东西啊!”
汤全激动地搓着手:“无烟!火旺!那股硫磺和硝石的味道……啧啧!这,简直就是为军队量身定做的神物!”
“相爷龙颜大悦!”
“他说,沈郎君……是国之栋梁!”
韩诚面无表情。
他记着主公的吩咐,他不是来听夸奖的。
他,从怀里,掏出了鬼手鲁那本油腻腻的“账本”。
“汤管家。”
韩诚的声音,沙哑而平静。
“我家主公醒了。”
“他,让我来……结帐。”
“结帐?”
汤全的笑容,僵住了。
(这……这就要钱了?)
他,接过那本账本,只看了一眼。
“……成本,两三钱?”
(这他妈……)
他,又翻到了韩诚夹着纸条的那一页。
“……售价,纹银……十两?!”
汤全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猛地抬头,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住了韩诚。
“韩大爷。”
“——十两纹银,一块煤?”
“你们沈府……是在抢钱吗?!”
一股冰冷的杀气,瞬间笼罩了整个前厅!
韩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但他,想起了主公的嘱咐!想起了主公那句“他会抢着送钱来”!
韩诚,非但没有退,反而上前一步!
“汤管家!”
他,毫不畏惧地迎上了汤全的目光!
“——您,说错了!”
“这,不是抢钱!”
“这,是我家主公……在给相爷……送钱!”
“什么?!” 汤全被这句“大逆不道”的话给镇住了!
“汤管家!” 韩诚指着账本,“成本两三!售价十两!”
“——这才七倍的利!”
“您,是宰相府的大管家!您见过的‘官商’勾结……不,‘官商’合作,何曾有过……如此‘干净’的利?!”
“这……” 汤全,噎住了!
(七倍……确实……太少了!)
“我家主公说了!” 韩诚的声音,掷地有声!
“这,是‘神火’!”
“是‘独家专营’!”
“军器监用它,省下的人工、物料,何止十两?!”
“兵部用它,边军的战力、士气,何止百两?!”
“这,是‘军功’!!”
“我家主公,” 韩诚微微昂首,“他,卖的不是煤。”
“——是相爷的‘前程’!”
“十两银子……”
韩诚,笑了。
“——汤管家,您,还觉得贵吗?”
“……”
汤全,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脱胎换骨的“韩阎王”,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怪物……那沈惟……真是个怪物!)
(他,才刚醒,就想出了这套“让利”的说辞!)
(他,这不是在要钱……他是在逼我……不!是在逼相爷……表态!)
(——是结盟,还是……撕破脸?!)
汤全,后背渗出了冷汗。
他,知道,他做不了主。
“韩大爷。”
汤全的脸色,阴晴不定。
“十两银子,事关重大。”
“老夫……做不了主。”
他,看了一眼韩诚。
“你,在此等候。”
“老夫……需去请示‘相爷’。”
说完,汤全转身,消失在了通往内堂的屏风之后。
韩诚,站在冰冷的前厅,独自一人。
他,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主公……你可千万……要算准了啊!)
【金线·樊楼】
几乎在同一时间。
樊楼,三楼。
那间最奢华、最私密的“烟波阁”内。
柳月娘,也一夜未眠。
她,也在等。
等那个“鬼面总统领”从建王那里回来。
等那个“沈惟”……到底是死是活。
“吱呀。”
暗门开了。
独臂,这个沈府的“二号”武夫,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独臂?!” 柳月娘猛地站起,“你来做什么?!韩诚呢?!”
“主公下令,大统领……另有要事。”
独臂,言简意赅。
“主公……” 柳月娘的呼吸一滞,“他……他醒了?!”
“醒了。”
“呼……” 柳月娘长出了一口气,胸口那块巨石……终于落了地!
(活了……那个怪物……活了!)
(我的“炼钢”……保住了!)
“他……他身体如何?” 柳月娘故作关切地问。
“季神医在。”
独臂不想废话,他,从怀里,掏出了那封被体温捂热的……
——“勒索信”。
“主公亲笔。”
“……哦?”
柳月娘的凤眼,眯了起来。
她,接过信。
信,很薄。
她,打开。
……
“柳老板,亲启。”
“我醒了。”
(柳月娘的心一跳。)
“季神医的药,很好。黄金与药材,我心领了。”
(柳月娘的眉头,皱了起来。‘心领’?他想赖账?!)
“然,我这具身体,如神医所言,是个无底洞。”
“每日药石开销,需黄金三千两。”
“……噗!”
柳月娘刚喝进去的一口茶,喷了出来!
“三……三千两?!一天?!”
她,接着往下看。
“汤相的‘官凭’已到,‘火神’的银子,也即将入库。只是……”
“——银,换不了金。”
“——季神医的药,只收黄金。”
“……”
柳月娘的脸色,沉了下来。
(好个沈惟!好个“切割”!)
(他,这是把“汤相”那条线……彻底和我分开了!)
(他,在逼我!)
她,看到了最后,那几行用“重墨”写下的字。
“——‘炼钢煤’的神迹,总统领已亲眼所见。”
“——‘建王’的大业,关乎国本,沈惟不敢耽搁。”
“——然,无金,则无命。”
“——无命,则……无钢。”
“……”
柳月娘的手,开始抖了!
她,看到了最后的“报价”!
“——‘劳烦柳老板,将‘炼钢’定金……黄金九万两……”
“——‘……明日午时前,送至鬼宅。’”
“——‘逾期……后果自负。’”
“啪——!!”
柳月娘,猛地一拍桌子!
那封信,被她生生拍进了桌面!
“九——万——两!!”
她的声音,在颤抖!
“他……他怎么不去抢!!”
“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我是谁?!”
“他,这是在勒索!!”
她,气得浑身发抖!
她,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那个面无表情的独臂!
“独臂!”
“你,回去告诉他!”
“九万两!没有!”
“两……都没有!!”
“他……”
“——他,是在找死!!”
“砰!”
独臂,没有说话。
他,只是从怀里,又掏出了第二样东西。
然后,重重地,扔在了柳月娘的面前。
那,不是信。
是,一块黑漆漆的……
——“炼钢煤”!
“……”
柳月娘的怒火,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她,死死地盯着那块……
能“熔化寒铁”的……
——“神物”!
“主公说了。”
独臂,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像铁一样冷。
“——信,是给您看的。”
“——这个,是给‘建王’看的。”
“他说……”
“——您,可以不做主。”
“——他,可以……亲自派人,带着这块煤……”
“——去蜀中。”
“——找‘建王’……‘亲自’谈!”
“轰——!!”
柳月娘,如遭雷击!
她,猛地瘫回了椅子上!
(不……不……)
(越过我……去找建王?!)
(那……那……)
(——那,我柳月娘,算什么?!)
(——我,就彻底……失去价值了!!)
“我……我……”
柳月娘的脸色,惨白如纸。
她,看着那块黑色的“煤”。
又看了看那封“勒索信”。
她,知道,她又输了。
输得,连底裤……都没了。
“……独臂。”
她,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你,回去吧。”
“……告诉他。”
“……明日午时前……”
“——黄金……”
“——两,都不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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