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在听到她提及“养父母”时,眼中骤然迸发出的、混合着震惊、希望与巨大痛苦的光芒,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了许知意的心上。
。他不是别人,他很可能是……是她的生身父亲。这个念头一旦清晰起来,便带着排山倒海的力量,瞬间淹没了她。
一种混杂着酸楚、委屈、释然,以及更多无法言喻的复杂情感,在她胸腔里翻腾,这应该是原主的情绪影响了她。
二十年来,养父母家中的冷漠与苛待,让她早早学会了独立和坚韧,却也使得对血缘亲情的渴望,成了心底最深处一道不敢轻易触碰的伤疤。如今,这疤痕似乎有了愈合的契机,而那制造伤痕的根源,竟也同时指向了可能的至亲。
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将鼻尖那点酸意逼了回去,现在不是沉浸于情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照顾好那个病着的人。
她熟练地生起灶火,先将那包草药倒入陶制药罐中,加上适量的清水,置于炉灶一角,用文火慢慢煎着。很快,苦涩中带着清香的药味便开始在狭小的厨房里弥漫开来。
接着,她走到了米缸前,掀开木盖。
她毫不犹豫地用葫芦瓢舀了满满一大勺白米,又小心地添了一小把金黄的小米。两种米粒混合在一起,倒入黑陶的砂锅里,用井水细细淘洗了两遍。淘米水她也没浪费,轻轻泼洒在窗台那几盆长势喜人的蒜苗根下。重新加入足量的清水,盖上盖子,将砂锅坐在了灶火的中心,让跳跃的火焰舔着锅底。她要熬一锅浓稠软糯的二米粥,最适合病人虚弱的肠胃。
安置好粥锅,她的动作微微一顿,眼神下意识地瞟向四周,确认门窗都紧闭着。然后,她凝神静气,心中默念,人已置身于空间中。
她径直走入厨房。
她打开冰箱,取出一块约莫三两重的猪里脊肉,肉质鲜红,纹理细腻。将肉洗净,切成小块,放入料理机中,按下开关,“嗡嗡”的轻响声里,粉红色的肉块迅速变成了细腻黏稠的肉糜。
她把肉糜倒入一个白瓷碗中,加入少许盐、一点点白胡椒粉,又滴了几滴黄酒,用筷子顺着一个方向用力搅打,直到肉糜上劲,变得富有弹性。然后,她将肉糜在碗底铺平,塑成一个圆圆的、厚薄均匀的肉饼。接着,她从冰箱里取出一枚小小的、橙黄色的土鸡蛋,在碗边轻轻一磕,蛋壳应声而裂,澄澈的蛋清和金黄的蛋黄完整地落在肉饼中央,像一轮小小的太阳落在粉色的土地上。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个白瓷碗放入旁边的嵌入式蒸箱,设定好时间和温度。
这道“宝宝肉饼蒸蛋”,还是她前世在某视频软件上学来的,营养丰富,口感嫩滑,极易消化,对于高烧刚退、食欲不振的病人来说,再合适不过。出锅时,只需淋上几滴提鲜的生抽,便能激发食材最本真的美味。
趁着蒸蛋的功夫,她又从冰箱的保鲜格里取出一把鲜嫩的南瓜藤尖。这是空间黑土地上自生的,叶片翠绿欲滴,茎秆脆嫩饱满,带着清晨露水般的清新气息。她仔细地摘去老茎和粗纤维,只留下最嫩的部分,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
蒸箱发出“嘀”的一声提示音。她打开箱门,一股混合着肉香与蛋香的浓郁蒸汽扑面而来,让人食指大动。肉饼已经变色凝固,中心的蛋黄也恰到好处地凝固成溏心状。她将蒸蛋取出,放在一旁晾凉备用。
另起一个小锅烧水,水沸后,加入少许盐和几滴油,将洗净的南瓜藤尖放入锅中,快速焯烫了十几秒。眼见着那翠绿的颜色变得更加鲜亮夺目,便立刻捞出,浸入早已备好的冰水中。这一步是为了保持蔬菜爽脆的口感和鲜艳的色泽。过凉后,捞出挤干多余水分,放入一个拌菜盆里,只需加入少许盐、一点点生抽调味,最后淋上几滴香气纯正的小磨香油,用筷子轻轻拌匀。一道清爽开胃的凉拌南瓜苗便做好了,碧绿如玉,清香扑鼻。
她没有停歇,转身又去了竹楼的仓库。她打开一个密封的玻璃罐,里面是她用空间里养殖的猪肉,经过精心调味、炒制、烘干再打碎制成的猪肉酥。金黄色的肉酥蓬松酥香,用手指轻轻一捻便化开。她用干净的勺子挖了满满一小碟子。
将做好的肉饼蒸蛋、凉拌南瓜苗、肉酥分别用合适的碗碟装好,便带着这些食物回到了现实世界的厨房。
此刻,灶台上的药罐正“咕嘟咕嘟”地唱着歌,深褐色的药汁在罐中翻滚,苦涩的药香与砂锅里渐渐溢出的米粥清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而又温暖的生活气息。二米粥也已经熬好了,米粒开花,粥油浓稠,散发着朴实的谷物芬芳。
她先用一块厚布垫着,将药罐从火上端下,找来一块干净的纱布滤去药渣,将那深褐色、散发着浓郁苦味的药汁小心地倒入一个准备好的陶罐中,然后用一块干净的厚棉布将陶罐包裹起来,仔细系好,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保温。
接着,她将晾至适口的肉饼蒸蛋淋上几滴琥珀色的生抽,那诱人的色泽立刻又提升了一个档次。然后把浓稠的二米粥盛进一个带盖的陶钵里,连同那碟凉拌南瓜苗、一小碟金黄的肉酥,一起放入一个宽大的竹编食篮中。最后,拿出一块蓝印花布,将整个篮子盖得严严实实。
当她再次提着沉甸甸的篮子和温热的药罐走出家门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
她再次向牛棚走去,脚步比来时更加坚定,也更加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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