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触及这段记忆,谢绯衣都会被深深震撼。
她终究做不到像原主那样,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陷入绝境却毫无波澜,甚至还精于算计,把出手的时机掐算得分毫不差,只为谋算人心、换取利益。那天的骆九迟实在太可怜了,她不忍心将这样一个脆弱无助的孩子当作棋子。
不过转念一想,原主似乎也没做错什么。她从未真正伤害过谁,只是习惯了将利益放在首位,凡事都要理智权衡得失。这世上本就有人重情,有人重利,不过是每个人的选择不同罢了。
谢老夫人握着谢绯衣的手,语重心长道:“傻宝君,寻个好夫婿哪有那么容易?你若总这么对骆家小子,当心哪天真把人吓跑了。日后出门少挥鞭子,姑娘家终究要温婉些才好。名声对女子来说最是要紧,万一落下什么不好的话柄,将来议亲时,难免被婆家挑剔、说闲话。在将军府,有祖母护着你,纵使任性些也无妨。可一旦出了门子,祖母不能时时在你身边,你若受了委屈,叫我怎么放心得下……我的宝君如果受委屈,祖母会心疼的!”
谢绯衣鼻尖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她把脸埋得更深。
谢老夫人对原主的疼爱,竟像极了爷爷待她的模样。她们两个,虽自幼没有父母的陪伴,却各自拥有另一份毫无保留的偏爱——原主有祖母,而她有爷爷。
她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爷爷慈祥的脸、温暖的手掌,还有他轻轻唤她小名时的温柔语调。
那些被爷爷捧在手心长大的日子,是她最珍贵的记忆。可如今她莫名来到这里,爷爷该怎么办?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如从前,突然失去最疼爱的孙女,该有多么心痛……
她几乎能想象到爷爷独自坐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望着她从前爬过的那棵老槐树发呆,石桌上摆着的茶盏早凉透了,却还固执地不肯收,一心等她回家;或许他还会翻出相册,轻轻地抚摸照片上她笑容洋溢的脸,嘴里喃喃地念着她的小名,眼眶红了也不肯擦。
爷爷一生坚强,从没在她面前掉过泪,可她的突然离开,会不会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想到这儿,谢绯衣的肩膀忍不住发颤,手指紧紧攥着老夫人的衣角,声音闷在布料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祖母……我知道了。”
谢老夫人瞧着她微微颤抖的背影,心也跟着软了,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庞,指腹拭去她眼角悄悄滑落的泪珠,动作里满是是慈爱:
“你和你姐姐的性子,真是南辕北辙。她端庄温婉,你却张扬桀骜。虽说你们从小不在一处,可自你回府,就总爱黏着她。景衣性子软,常常受欺负。反倒是你这个做妹妹的,一次次把她护在身后,替她出头。”
“如今你们都长大了,你姐姐才情出众、人人夸赞,提亲的踏破了门槛,如今更被指婚给齐王。而你呀,从小就像个小霸王。世家公子哪个不盼着娶个贤淑安静的?至今也就一个骆家小子,眼睛亮得很,别人怕你、躲你,他倒好,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跑。你去演武场练鞭,他就站在旁边看,递水递帕子的,比丫鬟还勤快。”
指尖轻轻蹭了蹭谢绯衣的发顶,老夫人语气更柔:“宝君,骆家小子是个心明眼亮的,识得你这颗蒙尘的珍珠,你可要懂得珍惜!”
瞧见孙女乖乖点头,眼眶还红着的模样,老夫人心里又泛起点酸楚,伸手把她搂得更紧些:“说起来,我们家宝君哪里跋扈了?分明漂亮又贴心,上次我犯腿疼,你半夜还起来给我煮姜汤、揉腿。祖母至今还记得,小时候你把姐姐护在身后的模样。明明比她还矮半头,却像只护崽的小母鸡似的挡在她身前。面对你堂哥那群皮猴也丝毫不怯。”
“你姐姐如今能这般沉稳大方,多半都是你的功劳。从前她一被欺负就会躲起来哭鼻子,怯懦不敢反抗。可自从你回了府,她知道有人护着她,腰杆也硬了,说话也有底气了,渐渐就自信开朗起来。”
老夫人叹了口气,声音轻了些:“只可惜,倒带累了你。为了护她,你跟人吵过、打过,京城里渐渐就传起了‘谢将军家的嫡次女性子跋扈’的闲话。可祖母心里清楚,你从来都不跋扈。你只是在保护自己,保护景衣。”
“宝君,如今你们都长大了,景衣也快嫁人了,齐王是个稳重的,往后自会护着她。可你呢?”老夫人捧着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眼底满是期盼,“你也该学着为自己想想,把握自己的幸福。机会稍纵即逝,祖母是真不愿你错过一个真心待你的人。”
说着说着,老夫人的目光落在谢绯衣的眉眼上,恍惚间竟看到了旧日儿媳的影子——一样的眉峰、一样的眼型,连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都像极了。
她的心猛地一沉,一股难以言说的悲痛涌了上来:“你长得可真像你娘……”她的声音很轻,人已陷入绵长的回忆里,“你娘当年也是这般模样,一双眼睛亮得能映出光,整个人明艳得像株迎着日头的朵向阳花。”
老夫人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纹样,语气里添了几分涩意:“后来嫁了你爹,刚生下你姐姐没几个月,就跟着去了边关。怀揣着对女儿的牵挂,既要照料你爹的饮食起居,还要帮着打理军营里的大小琐事,没享过半点清闲。”
她心头的哀伤与落寞如潮水般漫上来。
明明都是明艳妩媚的美人,却偏偏为了守护身边的人,把自己磨炼成了在战场拼杀的女将军。
这样出类拔萃的样貌若生在京中其他高门,哪一家不是千娇万宠地养着?可偏偏都入了武将之家。硬是将柔软的羽翼折成了坚硬的铠甲,本该翱于九天的凤凰也蜕变成了能在风雨里展翅的雄鹰。
谢绯衣缓缓抬起手,覆上那正温柔抚摸自己脸颊的宽大手掌,将它温暖地包裹在掌心。
“祖母,我知道了。”她的声音比先前稳了些,带着刚下定的决心,“我会找机会和世子商量我们的婚事。”
骆九迟那人,除了性子有些偏执,倒不算难缠,甚至有时候透着点好拿捏的软意。嫁给他,或许……真的不算坏。
更何况,这是谢老夫人的心愿,谢绯衣愿意完成她的心愿。
……
出了宁安堂谢成玉满腔怒火难以平息,在心里不断地诅咒着谢绯衣,对谢老夫人的怨念也愈发深重。若不是老夫人还健在,将军府早该由她父亲谢大爷当家做主了。
谢将军常年镇守边关,数年难得回来一次。二房谢二叔又是个不中用的纨绔。如若谢老夫人不在了,将军府岂不是大房说了算。到那时,她作为大房嫡女自当扬眉吐气,再不必被三房的人压一头。届时什么好亲事寻不着。也不会便宜了谢景衣。
起初,谢成玉也不是没打过骆九迟的主意,奈何骆九迟整日冷冰冰,跟个杀神似的,而且对谢绯衣唯命是从。她从不敢近前,久而久之,也就渐渐歇了那份念头。
后来谢景衣被指婚给齐王,因着谢景衣的关系,她得以见过齐王几面,只这几面,便让她把心思转到了齐王身上。
齐王温润如玉,容貌俊美不凡,身份更是尊贵无比,条件比骆九迟可好多了。所以寿宴时她才不惜铤而走险,给齐王下药,企图截胡抢亲。只可惜没有成功。如今眼看着自己年岁渐长,还没有寻得一门好亲事,她心里仿佛荒草丛生,一日比一日更受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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