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节的气氛,如同不断添加柴薪的炉火,在京城内外越烧越旺。各国使团已全部抵达,被安排在装饰一新的使馆区,等待着觐见天颜,献上寿礼。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售卖着各式各样的节庆物品和来自天南海北的稀罕玩意儿,引得百姓摩肩接踵,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夜晚,更有官府组织的灯会,各式花灯争奇斗艳,将京城映照得如同白昼,一派太平盛世、万国来朝的恢弘气象。
然而,在这极致的繁华与喧嚣之下,冰冷的暗流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碰撞。
皇城司的暗探如同织网的精卫,将一张无形而细密的大网,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整个京城,尤其是林府、狄戎使馆以及所有与宫宴筹备相关的节点。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向,都会在第一时间被捕捉、分析,然后呈递到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紫檀木龙案之上。
养心殿内,烛火通明。萧彻刚刚结束与几位心腹重臣的密议,挥退了众人。殿内只剩下他与垂手侍立的高德胜,以及如同影子般立在阴影里的暗卫首领。
萧彻负手立于巨大的大雍疆域图前,目光幽深,落在北方那片广袤而颜色深重的区域——狄戎。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地图上标注的几处关隘,发出沉闷的声响。
“阿史那元今日又去了哪里?”他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暗卫首领上前一步,声音低沉清晰:“回陛下,阿史那元今日以采购寿礼为名,去了西市。表面看似闲逛,但与三个不同商铺的老板有过短暂接触。经查,其中两家商铺背景干净,但第三家‘胡记香料铺’,老板胡商赛义德,祖上来自西域,与狄戎王庭有过贸易往来,关系暧昧。他们接触时间不长,但赛义德在阿史那元离开后不久,便从后门离开,去了一处民宅,那民宅的主人,是……宫中尚食局一名负责采买果品的小太监,名叫福顺。”
福顺!这个名字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萧彻心中激起冷冽的涟漪。尚食局,采买,果品……都与宫宴息息相关!
“盯死这个福顺,以及所有与他接触过的人。”萧彻的声音冰冷,“还有那个胡记香料铺,查清所有进出货物,尤其是近日。”
“是!”
“林府那边呢?”
“林承宗称病,已多日未上朝,但府中人员进出频繁,尤其与其几个掌握部分城防兵权的旧部联络密切。我们的人截获了他们一次密信,用了暗语,正在破译,但其中反复提到了‘火’、‘乱’等字眼。”
火?乱?萧彻眼中寒光一闪。是想在宫宴时,在京城制造火灾和混乱,牵制兵马司和禁军的力量吗?倒像是狗急跳墙之辈能想出的法子。
“京畿卫戍和五城兵马司都安排好了吗?”
“回陛下,均已安排妥当。卫戍将军已秘密调整了部分营队的驻防位置,确保关键时刻能迅速控制京城各要害。五城兵马司也增加了巡逻频次和暗哨,尤其是使馆区和林府周边。宫禁守卫已全部换上了最可靠的人手,并由陛下亲卫暗中协防。”
萧彻微微颔首,目光重新落回地图,最终定格在那座象征着权力核心的皇城之上。
“宫宴当日,长春宫周围,再加派一倍人手。贵妃身边,除明面上的宫人,影卫必须寸步不离。”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若遇突发状况,朕允许你们……先斩后奏。”
“卑职明白!”暗卫首领心头一凛,深深躬身。陛下这是将贵妃的安危,放在了超越一切规矩和程序的位置上。
高德胜在一旁听着,也是手心冒汗。他伺候陛下多年,深知陛下虽手段酷烈,但向来遵循法度,如此明确的“先斩后奏”之权,实属罕见。可见贵妃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已然重到了何种地步。
“下去吧。”萧彻挥挥手。
暗卫首领无声退入阴影,消失不见。
殿内重归寂静,只有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萧彻走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夜风带着深秋的寒意涌入,吹动他玄色的衣袂。他望向长春宫的方向,那里灯火阑珊,一片宁静。
他知道,她或许也察觉到了什么。这几日,她异常安静,不再像之前那样试图争取更多的“自由”,而是乖巧地待在他划定的安全范围内,甚至主动配合太医的调理,气色也一日好过一日。她偶尔看向他的眼神,带着理解,也带着一丝他看不懂的……坚定。
他的清弦,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成长了。
这让他欣慰,却也让他更加心疼。他宁愿她永远如同初见时那般,带着点懵懂的天真和小心翼翼的狡黠,而非像现在这样,被迫去面对这些肮脏的阴谋与血腥的杀机。
“陛下,”高德胜轻声提醒,“夜深了,该安置了。明日还有早朝,后日便是万寿节……”
萧彻“嗯”了一声,却没有动。他依旧望着那片灯火,仿佛能穿透宫墙,看到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人儿。
“高德胜。”
“奴才在。”
“你说,朕是不是……将她卷入了太多的危险之中?”萧彻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疲惫与……不确定。
高德胜心中一震,陛下何曾有过这般……近乎软弱的时刻?他连忙躬身,小心翼翼地道:“陛下洪福齐天,贵妃娘娘亦是吉人天相。有陛下护着,娘娘定能逢凶化吉。那些宵小之辈,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萧彻沉默了片刻,缓缓关上了窗户,隔绝了外面的寒意。
“但愿如此。”
他转身,走向内殿。挺拔的背影在烛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依旧带着帝王的威仪与冷硬,但那细微的动摇与担忧,却如同投入深潭的微石,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感受到那瞬间泛起的涟漪。
与此同时,长春宫内。
沈清弦并未歇息。她屏退了左右,只留锦书一人在内殿伺候。她摊开手掌,集中意念于指尖。一股极其微弱、近乎幻觉的酥麻感再次出现,如同细小的电流掠过。这是“初级毒素感应”被触发时的感觉。她这几日反复练习,已经能够较为清晰地掌控这种微妙的感知。
她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一支平日里用的、再普通不过的银簪。意念集中,指尖轻轻拂过簪身。没有任何反应。她又打开一个妆奁,里面是萧彻近日赏赐的各式珠宝首饰,珠光宝气,璀璨夺目。她逐一用指尖感应过去,依旧平静。
这只是测试。她知道,真正的考验在宫宴之上。那里人多眼杂,觥筹交错,任何看似无意的接触、任何一杯酒水、一口食物,都可能藏着致命的杀机。
“娘娘,您这是……”锦书看着她古怪的举动,忍不住低声问道。
沈清弦收起心神,将妆奁盖好,神色平静:“无事,只是看看陛下赏的这些首饰罢了。”她转身,看向锦书,目光认真,“锦书,万寿节宫宴,你跟在我身边,要格外留意。任何陌生人递来的东西,未经查验,绝不可入口。若有任何异常,立刻告诉我,或者……直接告诉陛下安排在我们身边的人。”
锦书见她神色凝重,立刻郑重应下:“奴婢明白!定会寸步不离守着娘娘!”
沈清弦点点头,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她的心情,与萧彻一样,并不轻松。她知道他在布网,知道他在保护她。但这一次,她不想再仅仅是被保护者。
她轻轻握了握袖中的那枚“护心丹”,又感受了一下指尖那微弱的感应能力。
她也要用自己的方式,去面对这场风暴。
夜色渐深,京城在节庆的喧嚣与暗流的涌动中,缓缓沉入睡梦。然而,无数双眼睛却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等待着黎明过后,那场注定将载入史册的万寿节宫宴。
山雨欲来风满楼。
所有的棋子,都已就位。
只待,钟鼓齐鸣,帷幕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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