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伟把那杯儿子“孝敬”来的水一饮而尽，舒坦地叹了口气，然后大马金刀地在沙发上坐下，目光如炬地看向正准备溜回房间的初初。
“站住。”周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刑警特有的、让人心里一咯噔的威严，“过来，坐下。咱们聊聊。”
初初脚步一顿，慢吞吞地挪回来，在沙发另一头坐下，眼神飘忽，不敢与老爸对视。
周伟没急着开口，只是拿起那张被反复折叠、边缘都有些起毛的信纸，又慢悠悠地看了一遍，手指在“自己编点好话”和“回家听我说”这两行字上轻轻敲了敲。
空气安静得让人有点发毛。
“行啊，周子初同学，”周伟终于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学会跟你爹玩战术了？先发制人？堵我的嘴？”
初初缩了缩脖子，小声辩解：“……我就是……怕老师跟你说些有的没的。”
“哦？”周伟挑眉，“那你说说，老师会跟我说什么‘有的没的’？是我不知道的？还是……你不想让我知道的？”
他语气平稳，却像剥笋一样，一层层逼近核心。这是他在审讯室里常用的技巧，对待自家这个半大不小的“嫌疑人”，同样有效。
初初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周伟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觉得好笑，但脸上依旧严肃。他把信纸放在茶几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锁定儿子：“现在，我给你个机会。‘回家听你说’，我听着。你自己说，比我从老师那儿听说，强。说吧，期中考试，怎么回事？我看那成绩单，数学可不太好看。”
他点到为止，没有直接吼叫质问，而是给了儿子一个主动交代的台阶。
初初抬起头，看了爸爸一眼，似乎判断出“坦白从宽”是唯一出路，这才耷拉着脑袋，闷闷地说：“……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步骤我都懂，就是……就是计算的时候……抄错了一个数……全扣光了……”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带着懊恼和委屈。
周伟闻言，心里松了口气。不是不会，是粗心。这毛病，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还有呢？”周伟继续问，语气缓和了些，“信里让我‘别全听老师的’，指的是什么？老师在学校批评你了？还是跟同学闹矛盾了？”
初初犹豫了一下，才吞吞吐吐地说：“……就是……上次体育课打篮球，我不小心把球砸到王哲头上了……我不是故意的，也道歉了。但他后来老是阴阳怪气的……老师知道了，就让我们都写检查……我觉得老师有点偏心……”
他说着，偷偷抬眼观察爸爸的反应。
周伟听完，沉默了几秒。他没有立刻评判谁对谁错，而是问：“你觉得委屈？”
初初用力点头。
“觉得老师处理不公？”
初初再次点头，眼神里带着寻求认同的期待。
周伟却话锋一转：“那你觉得，你老爸我，要是处理两个因为小事起冲突的嫌疑人，是该只听一方说的，还是该把两边都叫来，听听各自怎么说？”
初初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都听。”
“对啊，”周伟摊手，“老师管理几十个学生，不可能事事都看得那么全面。她让你们都写检查，可能就是想息事宁人，也可能确实没完全了解情况。
你觉得委屈，可以理解。但你要学会处理这种情绪，学会沟通。下次再觉得不公平，可以私下再找老师心平气和地说明白，而不是在心里憋着，还写进信里让我‘别听她的’。”
他的逻辑清晰，没有一味偏袒，也没有粗暴否定，而是用儿子能理解的道理去分析。
初初听着，脸上的不服气渐渐消散，陷入了思考。
周伟看着儿子思索的模样，知道他的话听进去了。他站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行了，事情说开了就完了。
数学粗心的毛病，以后自己多检查。同学间的小摩擦，过去了就过去了，男子汉大丈夫，心胸开阔点。至于老师那边……”他顿了顿，露出一个有点痞气的笑容，“你爹我这次就当没看见这信，配合你演出了。下不为例啊！”
压在心头的事说了出来，又得到了爸爸并非一味指责的理解，初初感觉轻松了很多，连忙点头：“知道了，爸。”
这时，苏晴也下班回来了。一进门就看到父子俩在客厅“谈心”的场面，笑着问：“哟，这是开完家庭内部会议了？”
周伟冲她眨眨眼，晃了晃手里的信纸：“收获颇丰！咱儿子，有当编剧的潜力！”
苏晴好奇地拿过信纸一看，也忍不住笑出声，嗔怪地拍了周伟一下：“你就惯着他吧！”
初初看着爸妈笑闹的样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跟着笑了起来。一场由一封“机智”的信引发的家庭小风波，终于在坦诚的沟通和彼此的理解中，化为了一段带着笑料的温馨记忆。
周伟想，这第一次家长会，虽然过程有点曲折，但结果……好像还挺不赖。至少，他感觉和儿子之间，那扇名为“青春期”的门，似乎又被他撬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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