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书页翻动和四季流转中悄然滑过。不知从哪天起，阿叙洗漱时，开始对着镜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嘴唇上方和下巴。
那里，原本光滑的皮肤上，冒出了一些细小的、颜色尚浅的绒毛，像初春草地上的新芽，稀疏，却顽强地宣告着新的变化。
这天早上，阿叙洗完脸，又站在镜子前，皱着眉观察着那层让他感觉有些碍眼的“毛茸茸”。他想起班里有些男生已经开始偷偷使用剃须刀，下颌总是光洁溜溜。他犹豫着，是不是也该跟林潇南提一下，买一个剃须刀。
吃早饭时，他有些心不在焉，手指偶尔会蹭过下巴。
韩彻放下手中的报纸，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儿子的脸，精准地捕捉到了他这个小动作和唇周那层淡淡的青色。他沉默地喝完了碗里最后一口粥，然后状似随意地开口：
“阿叙。”
阿叙抬起头：“嗯？”
韩彻用下巴朝他微微一点，语气是男人间讨论实务的平淡：“胡子开始冒头了？”
阿叙的脸瞬间有些发热，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嗯。”
林潇南和星冉也看了过来。星冉好奇地眨巴着大眼睛，想凑近看，被林潇南用眼神制止了。
韩彻放下碗筷，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儿子，眼神里带着一种过来人的审慎：“先别急着刮。”
阿叙愣了一下，有些不解。
韩彻解释道：“你这个年纪，刚开始长，毛囊还很活跃。现在要是用剃须刀硬刮，反复刺激，容易让胡子越长越粗，越刮越密。”
他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太“美好”的回忆，语气带着点过来人的告诫，“弄不好，以后就是一脸络腮胡，又黑又硬，打理起来麻烦，看着也……显老。”
他最后两个字说得意味深长，目光还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旁边正在喝牛奶的林潇南。
林潇南接收到丈夫的眼神，忍不住轻笑出声，对阿叙点点头：“你爸说得有道理。现在刚开始，只是绒毛，让它自然长一段时间。等以后再密一些，硬一些，再考虑用更温和的方式处理，比如修剪，而不是直接剃。”
阿叙听着父母的话，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络腮胡？又黑又粗？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心里那点急于“处理”掉的念头瞬间被压了下去。
虽然觉得现在这样有点不够清爽，但比起未来可能的一脸大胡子，似乎……暂时忍受这点“青涩”也不是不能接受。
“知道了。”他低声应道，算是接受了这个建议。
星冉在一旁听得似懂非懂，看看爸爸，又看看哥哥，最后小声嘟囔：“哥哥长胡子了……那以后是不是就像爸爸一样，扎人了？”她记得有时候被爸爸用下巴蹭脸，那感觉可不太舒服。
童言无忌，让饭桌上的大人都笑了起来。阿叙有些窘迫地瞪了妹妹一眼，耳根更红了。
韩彻倒是坦然，伸手摸了摸自己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对星冉说：“所以爸爸每天都要刮啊。等你哥哥以后需要刮的时候，爸爸教他。”
这个早晨，关于胡须的小小讨论，像一堂无声的青春课。它让阿叙明白，成长不仅仅是身高的窜升和声音的变化，也伴随着这些细微的、需要耐心对待的身体信号。
父亲的经验之谈，像一盏提前点亮的灯，照亮了他前行路上一个小小的岔口，让他避免了可能走上的“歧路”（至少在他父亲看来是歧路）。
之后的日子里，阿叙依旧会对着镜子观察那层日益明显的青色，但不再焦躁。他学会了接受这份属于青春期的、略带尴尬的“馈赠”，也隐约感受到了来自父亲那份沉默却细致的关怀——那是一种基于共同性别经验的、无需多言的理解与引导。
而韩彻，偶尔看到儿子唇周那圈越来越清晰的青色轮廓，会不易察觉地微微点头。男孩正在一步步蜕变成男人，而他，正以自己的方式，陪伴并引领着这个过程。
这份“暂时别刮”的建议，看似小事，却承载着一个父亲对儿子未来的某种期许——希望他清爽干净，也希望他不必过早背负过于粗犷的印记。成长，需要时间，也需要一点点恰到好处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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