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也升起来了，温柔的月光水银似的倾泻下来。
用冰冷冷的水送下最后一口硬得像石头似的饼，秀宜只觉得眼皮子似有千斤重，眼泪随着呵欠一起来。
可她知道还不是歇的时候，强撑着想站起身来，整个人却软得像一摊泥。
她使劲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伸手撑着地面往上爬，却软软地跌了下去。
李青竹一直关注着她，见她撑住地面想起身，憋得脸通红也没能起来，知她实在是累极了，忙一把揽住她，半扶半抱起来：“要做什么？”
秀宜软靠在他怀里，声音喑哑：“趁着月色尚好，再往下走一走。这儿太冷了。”
“好。”李青竹打横抱起她，当先而行。
秀宜低呼一声，双手下意识攀上他的脖子，脸贴在他的胸口。月色下，李青竹唇边弯起温柔弧度。
众人默然起身，静静跟在他们身后。
又走了两个时辰，风不再那么寒冷了，秀宜才低声道：“停一下，这附近有个山洞。可容数千人。我们去那安歇。”
“往哪边？”李青竹低声问，热气喷在她脖颈处，微微发痒。
秀宜心似擂鼓，“咚咚”直跳，全身的血直往脸上涌，烫得她连耳朵尖都红了，低低道：“我缓过来了，可以自己走。你先放我下来。”
“无妨。你只说往哪边走？”李青竹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秀宜无奈，只得道：“往右，小心些，有个断崖。”
李青竹依言而行，很快到了崖边。
秀宜指着崖边的树：“上边一丈多高处就是山洞了，要小心些，这地方有狼。”
李青竹放下她：“阿涵、魏蜜，护着些，我上去看看。”
说完，纵身一跃，上了树，果然看见个黑漆漆的洞口。打燃了火折子，往里一扔，洞中纤毫毕现，宽阔干燥。
李青竹跳进去，四周巡视一圈，见只有洞口有些枯枝败叶，像是风吹来的，里边却干净暖和，不由得在心里感叹大自然之奇妙。
因走到洞口，纵身一跃，跳了下去：“里边很干净。我背你上去。”
秀宜也知道自己上不去，索性破罐子破摔，趴在他背上，由他背着上去了。
孙立涵看看魏蜜：“你可擅轻功？”
魏蜜红了脸，摇头：“我会爬树。”
三两下窜上了树，见离洞口有点远，心一横，闭着眼睛往前奋力一跳——却落在个宽阔的怀抱里。
一睁眼，孙立涵俊朗的眉眼近在眼前，脸刷的一下红了，跺跺脚，跑进洞去，心道：还不如索性让他背算了。
孙立涵略有些不自在，讪讪地解释道：“树离洞口距离有些远，我见你闭着眼，怕你掉下去。”
魏蜜腹诽：我谢谢你！不闭着眼睛我敢跳么？气鼓鼓地撅着嘴，跑去给秀宜揉胳膊腿。
秀宜见她不自在，吩咐她做事：“这洞大，洞口又有藤蔓垂下来，就算生火山下也看不见。生堆火暖一暖。”
“好。”魏蜜答应着自去生火。
这一有事做，那点不自在就如青烟，风吹吹就散了。
兵士们也一个接一个上去了。
众人烧了些热火喝，五脏六腑暖和了，困意便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宜姐儿……”李青竹一转头，秀宜靠着他肩的头鸡啄米似的耷拉下来。李青竹忙伸手扶住，见她呼吸平稳，已是睡熟了。
李青竹怕惊醒她，一动不敢动，轻声对孙立涵道：“阿涵，你去洞口守着。下半夜我来换你。”
“好。”孙立涵立即站起身，走到洞口，抱着剑坐下来。
淡淡的月光下，远远近近有隐隐幢幢的黑影，在风里微微起伏，大约是树的影子。
偶尔有凄厉的狼嗥声响起，便有群狼相和，此起彼伏，在寂静的夜里，随着呜呜咽咽的风声刮在耳膜上，格外渗人。
孙立涵打了个呵欠，眼皮子往下耷拉，忙站起来，在洞里走了走，散去困意。
李青竹揽着秀宜，闭上眼睛，在狼嚎声里渐渐睡着了。
下半夜，李青竹打着呵欠，轻手轻脚把秀宜抱到火堆旁，靠着魏蜜，自己去换下孙立涵。
站在洞口往下望去，匈奴人的帐篷在月光下隐隐绰绰。
李青竹跳下洞口，走远后回头望，山崖上黑漆漆的，并不曾透出一丝光线来。
回到洞口，李青竹闭上眼睛，调息内劲，运行了一个大周天，一个小周天，再次睁开眼，眼神清明。
他一跃上树，隐在密密的树冠里，警惕地观察周围的动静。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来，有什么东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李青竹紧紧盯着声音来处，匕首握在手里，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那是遇到危险时身体的自然反应。
轻轻地，两只绿幽幽的眼珠从密匝匝的灌木丛中探出来，在模糊的月色下闪着凶光。
是豹子！
李青竹倒吸一口凉气，紧盯着那双凶狠的眼珠一动不敢动。
豹子显然闻到了生人的气息，悄悄地探出头来，猫似地弓起背，一步步走出来，长长的尾巴拖在身后，一丝声息也未发出，只有灌木丛被蹭得摇摇摆摆，在风中发出窸窣的声响。
近了……更近了……
豹子走到树底，仰起头，绿幽幽的眼珠精准地撞进了李青竹千年寒潭般幽深的黑眸。
一人一豹树上树下对峙着。
半晌，豹子两个前爪抱在树杆上，左右摇摆，树杆只微微晃了下。
豹子开始往上爬。
李青竹晃了晃，又往上爬了爬。
豹子绿幽幽的眼里似乎……有点兴奋？
这是只聪明的豹子，似乎感觉到树上的露了怯，加快速度往树上爬去。
李青竹缩着脖子，右手紧握着削铁如泥的匕首，手背上青筋暴起。
一人一豹相距更近了……
豹子弓起背，绿眼珠里露出凶狠残忍的光——它已经饿了几天了。
李青竹突然暴起发难，向豹子直扑过去，手里的匕首狠狠划向豹子的脖子。
一击即中，血顺着匕首，在风中抛撒开来，散成一片血红色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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