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竹挨着椅子边坐下，接过丫鬟奉上的茶，连声道谢。
“静竹今儿来……可是有什么事？”王妃端起甜白瓷绘樱桃的茶盏，轻啜一口，亲切地问。
李静竹忙站起来，恭敬地道：“自然是给母妃请安。”见王妃只含笑看他，心中略有些忐忑，迟疑道，“这么晚了，父王还未回府？”
“可不是？不知道又被什么事绊住了脚。”王妃神情温和，“找你父王有事？”
李静竹微红了脸，期期艾艾道：“并没有什么事，只是想问问……大哥的婚房设在何处？”
王妃白皙的面颊绽开温柔笑意，眼底却溢出抹怜悯，了然地点头：“自然是绿筠院。”
李静竹面色微僵，机械地点着头：“哦……”
王妃见他有些魂不守舍，笑着道：“我昨儿晚上对你父王提过了，说你和张家小姐原是青梅竹马。”
李静竹抬起头，目光里露出希冀。
王妃叹了口气，小口小口喝完甜白瓷茶盏里的茶。她白皙的手衬着甜白瓷茶盏上鲜红的樱桃，越显得洁白如玉，甚是好看。
“母妃？”李静竹耐不住，轻轻唤了一声。
王妃捧着茶盏，轻轻摩挲，又叹了口气，才道：“你父王说，世子亲自去求圣上赐的婚，绝无可能更改。你……忘记了吧。”
李静竹只觉得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心里的火一下子被浇灭了，只喃喃道：“凭什么？”
王妃叹气，惋惜地道：“你这孩子，有心求娶何不早说？此时已是板上钉钉，说什么都晚了。”
李静竹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来，行礼告退，并没看见王妃眼底深处那一缕轻蔑的光。
丫鬟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笑着问：“王妃为何待二少爷这样好？”
王妃叹气道：“世子可太难对付了！这些年来……命够长的……老二虽不成器，多少能添些堵……聊胜于无罢了。”
丫鬟笑道：“等三少爷长大就好了。”
提到自己亲生的儿子，王妃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笑来：“墨儿年纪虽小，却天资聪颖，比那两个可强太多了。”
李静竹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院子，见来福已经回来了，问道：“如何？”
来福觑他一眼，缩了缩脖子，低声道：“好像是在承恩侯府遇到张家小姐，蹭她的马车回来的。”顿了顿又道，“世子吩咐明儿备马车，准备去香山游玩。”
“去香山？世子明儿不上衙？”李静竹诧异地道，“也不是他休沐的日子啊。”
“应该是调休了。”来福偷偷瞟他一眼，低声道，“可能是张家小姐想去登高？世子好像很看重张家小姐。”
李静竹突然暴怒起来，狠狠一脚踹过去：“好像好像，你就知道好像，一个瘦骨伶仃的小丫头，有什么好看重的？”
来福没防备，给踹了个趑趄，也不敢呼痛，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滚！”李静竹吼道。
来福连滚带爬地滚了。
李静竹一脚踹开门，犹自不解气，外袍宽大的袖子恶狠狠地扫过桌子，茶壶茶盏“噼里啪啦”响成一片，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江五娘知道他因圣上赐婚之事心里不痛快，常来开解。
今儿特意做了他爱吃的糕点，听说他回来了，亲自端过来。刚走进小院就听到“哗啦啦”响成一片，心下微惊，忙紧走几步。
丫鬟打起帘子，江五娘一探头，满屋碎瓷片乱飞，有两片犹自蹦哒，溅在江五娘裙角。
江五娘皱眉道：“这是干什么？”吩咐丫鬟快收拾了。自己小心绕过满地狼藉，把糕点放在桌上。
李静竹看她一眼，阴沉着脸不说话。
丫鬟快手快脚收拾了，奉上茶来。
江五娘挥挥手，丫鬟们退了出去。
屋里只余下母子俩，江五娘问：“怎么生这么大气？谁惹你了？”
李静竹不语。
“还是为赐婚？”江五娘挑挑眉。
半晌，李静竹才咬着牙道：“我只是不甘心……别人也罢了，为什么是他？王妃说是他自己去求的圣旨赐婚……那丫头有什么好？瘦骨伶仃的……他是王府世子，什么样的大家闺秀娶不到？到底看上她什么？”
江五娘嗤笑：“看上她什么？将军府，不，现在是冠军侯府了！圣眷正浓的侯府嫡女，鬼医的人脉……也就你这傻子不珍惜……”
李静竹气得眼睛都红了：“宜姐儿是我的！她明明心仪于我，对我千依百顺，不过落个水，怎么就全变了呢？我不甘心！”
“不甘心又如何？”江五娘冷笑，“圣上金口玉言，岂能更改？倒不如……”
“怎样？”李静竹望向她。
“冠军侯府不还有位小姐？”江五娘眨眨眼。
李静竹皱起眉：“谁？”
“张秀文。”江五娘凑近他，轻声道。
李静竹变了脸色：“姨娘不是说，不能娶个庶女？欣姐儿……”
江五娘啐了一口：“侍郎家的庶女能和冠军侯府的庶女相比？关键是，娶了张秀文，你和世子就不止是兄弟了，还是连襟！”
李静竹眉头皱得死紧：“文姐儿才十二。”
“那又如何？先定亲，三五年后再成亲也无妨。”江五娘身子前倾，凑到他耳边，声音低沉，字字清晰道，“要紧的是，你得抓住张秀文的心。”
李静竹沉吟道：“这倒不难。文姐儿人小鬼大，若非对我有意，也不会因嫉妒而推宜姐儿落水了。”
江五娘嗤笑道：“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知道什么有意无意的？不过是嫉妒宜姐儿，只要是宜姐儿的东西就想抢罢了。”
又警告道：“这次你若再失手，砸碎这王府都难翻身了。”
李静竹想了想：“再有几日便是宜姐儿的生辰，她既是我未来嫂子，我自然得上门道贺。”
江五娘正色道：“你可小心谨慎些，事未成时可别露了端倪。”
“明儿他们去香山游玩。”沉默半晌，李静竹仍是说了。
“怪不得你气成这样。”江五娘恍然大悟，唇边漫上笑意，“你不妨约上三二好友，去赏赏红叶。只是记住，适度伤情无妨，切不要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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