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色刚蒙蒙亮,张谦便醒了。一夜辗转,沈逸那张看似恭敬又隐隐透着让他不安的脸,以及青岚县种种矛盾的现象,在他脑中盘旋不去。他决定不再被动地跟随沈逸的节奏,要主动出击,撕开那层迷雾。
用过早膳(驿馆提供的简单粥点,再次加深了青岚县“穷”的印象),张谦便派人去县衙传话,要求即刻视察那所谓的“消防水龙”,并要单独提审在押的纵火案犯。
消息传到后宅时,沈逸正优哉游哉地喝着芸娘特意调配的安神茶,听着宁清漪轻声读着账本。
“鱼儿终于不耐烦,要自己咬钩了。”沈逸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了预料之中的笑容,“告诉张大人,下官即刻准备,请大人移步校场,消防演示已准备妥当。至于提审人犯,随时可以,地点由大人定。”
他早就料到张谦会有此一举。消防水龙是彰显他“能力”与“价值”的利器,而纵火犯则是引爆州府矛盾的导火索。这两样,他巴不得张谦看得越仔细越好。
辰时末,青岚县校场。
校场一侧,已经搭建了一个模拟的火场——几堆泼了火油的干柴。赵虎带着一队精神抖擞的兵丁,以及五台看起来颇为粗糙但结构坚实的“消防水龙”列队等候。其中一台,正是那“精装版”,在阳光下泛着铜光,格外显眼。
张谦在沈逸的陪同下来到校场,看到这阵势,眉头微挑。他原以为沈逸会推三阻四,没想到准备得如此迅速周全。
“沈县令,这便是你所说的灭火利器?”张谦指着那几台水龙,语气带着审视。
“回大人,正是。”沈逸恭敬答道,“此物名为‘活塞式压力喷水器’,下官胡乱取名‘消防水龙’。结构简单,但效果尚可,前夜扑灭油铺大火,多赖此物之力。”
“哦?”张谦不置可否,“那就演示给本官看看吧。”
“是。”沈逸对赵虎点了点头。
赵虎会意,一声令下:“点火!”
兵丁立刻将模拟火场点燃,火焰“轰”地一下窜起老高,热浪扑面而来。
张谦及其随从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面露惊色。这火势,模拟得相当逼真。
“救火!”赵虎再喝。
五组兵丁立刻行动起来。四人负责按压水龙后部的压杆,一人手持前端包裹了湿布的铁质喷管,对准火焰根部。
“嗤——!嗤——!”
数道远比泼水有力、凝聚成束的水柱激射而出,跨越了普通泼水无法企及的距离,精准地打在烈焰之上!
水火相交,发出“滋滋”的声响,白色水汽蒸腾而起。那凶猛的火魔在水龙的持续喷射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变小!
尤其是那台“精装版”水龙,射程更远,水柱更凝聚,灭火效率明显更高。
不过片刻功夫,几堆熊熊燃烧的烈火,便被彻底扑灭,只留下缕缕青烟和焦黑的木炭。
整个校场一片寂静。
张谦和他的随从们都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何曾见过如此高效、有力的灭火方式?寻常救火,靠的是人海战术,用水桶、盆瓢泼洒,不仅效率低下,而且救火人员极度危险。而这“消防水龙”,竟然能远距离、高强度地持续喷射,将如此猛烈的火势在短时间内扑灭!
这简直是……神物!
张谦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他猛地看向沈逸,眼神复杂无比。拥有此等利器,莫说是一个县,就是一座州府,其防火能力也将得到质的提升!这沈逸,不仅懂经营,会收买人心,竟然还能造出如此巧夺天工的器械!
他之前对沈逸“奇技淫巧”的鄙视,在此刻被这实实在在的效能冲击得七零八落。这东西,有用!有大用!
“沈……沈县令,”张谦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此物,造价几何?制造可难?”
沈逸心中暗笑,面上却谦逊道:“回大人,此物核心部件需精铁打造,工艺要求稍高,但若批量制造,成本可控。至于制造,下官已将图纸交由工坊工匠研究,假以时日,熟练之后,产量应当不成问题。”
他故意没说死,留足了想象空间。
张谦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意识到,这“消防水龙”的价值,远超他的想象。若能将此物献于朝廷,甚至推广全国,将是多大的功绩?这沈逸,哪里是什么“倒霉县令”,分明是个藏着宝贝的聚宝盆!
他之前想打压沈逸的心思,此刻动摇了。或许……合作,比对抗更有利?
未时,县衙大牢审讯室。
带着对“消防水龙”的震惊与重新评估,张谦开始了对纵火犯的单独提审。为了显示“公正”,他允许沈逸在一旁陪同记录,但主审由他亲自进行。
首先被带上来的是黑三。这家伙本就是混混,在苏小蛮的“特别关照”和赵虎的连番审讯下,早已是惊弓之鸟,精神濒临崩溃。
张谦端坐主位,面容威严,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为何纵火?从实招来!”
黑三吓得一哆嗦,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如何受人指使,如何收取钱财,如何在杂货铺后门设置延时引火装置的过程交代了一遍。指使他的人,他只知道是州府来的一个商队管事,具体姓名不知,但描述了样貌特征。
张谦仔细听着,与之前掌握的信息基本吻合。他追问:“那商队管事,可与州府官员有所牵连?”
黑三茫然摇头:“小的……小的不知啊大人!小的只认钱,哪管得了那么多……”
张谦皱了皱眉,让人将黑三带下。仅凭黑三的口供,还无法直接指向钱大人。
接着,那名在废弃山神庙被抓的瘦高男子被带了上来。此人显然比黑三硬气些,但也面色苍白,眼神闪烁。
张谦同样威严审问,瘦高男子却一口咬定自己只是寻常商人,前去购买技术,是被沈逸诬陷。
沈逸在一旁不动声色,直到张谦问得有些烦躁时,他才仿佛不经意地提醒道:“张大人,此人身上搜出的密信和私印图样,或许能说明些什么。”
张谦这才想起这茬,立刻命人将物证呈上。
那密信上的字迹和内容,指向性已然明显。而当那枚私印的拓印图样被拿出来时,张谦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认得这图样!这确实是州府钱通判钱大人府上常用的私印样式之一!虽然并非官印,但在这种密信上出现,其意义不言而喻!
“你还有何话说?!”张谦厉声喝道,将拓印图样拍在桌上。
瘦高男子看到图样,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再也无法强撑,瘫软在地:“大人饶命!小人……小人是奉了钱府二管事的命,前来……前来伺机行事,制造混乱,若能拿到沈县令的把柄或技术,更是大功一件……”
他交代了与钱府二管事的联系方式和接头地点,甚至说出了钱府允诺事成之后给予的报酬。
人证(黑三、瘦高男子)、物证(密信、私印图样、纵火工具)、动机(打击沈逸、获取技术)一应俱全!一条清晰的证据链,直指州府钱通判!
张谦坐在椅子上,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原本以为只是寻常的官场倾轧,打压一个不听话的下属。却没想到,牵扯出的竟是如此胆大包天的阴谋——朝廷命官,指使纵火,焚烧民宅,陷害同僚!这若是坐实,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而自己,差点就成了钱通判手中那把不明就里的刀!
一股后怕和愤怒涌上心头。他既恼恨钱通判的无法无天,将自己置于如此险地;又心惊于沈逸的手段,竟然不声不响地将所有证据掌握得如此齐全!这小子,分明是早就挖好了坑,等着自己……不,是等着钱通判跳进来!
他看向一旁垂手而立、面色“平静”的沈逸,眼神无比复杂。这个年轻人,心机之深,手段之老辣,远超他的想象!
“沈县令……”张谦的声音有些沙哑,“此案关系重大,所有证物、口供,需严密保管。在本官查明真相之前,不得对外泄露半分!”
他这话,已经是将沈逸放在了平等,甚至需要倚重的位置上。
沈逸躬身道:“下官明白,一切但凭大人做主。”
从阴暗的牢房回到二堂,张谦只觉得阳光有些刺眼。他需要时间,需要好好想想,如何处置这烫手的山芋。是顺势扳倒钱通判,卖沈逸一个人情,也为自己捞取政绩?还是……设法遮掩,维持表面的平衡?
但无论如何,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用之前的态度对待沈逸了。
这个看似落魄的“逍遥县男”,手中掌握的力量和底牌,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可怕得多。
而沈逸,看着张谦心神不宁离开的背影,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该是这位巡察使大人,主动来找自己“商量”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主动权,已然悄然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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