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晚屏住呼吸，整个人蜷缩在柴堆后方。潮湿的木屑味钻进鼻腔，她听见年羹尧压低声音对亲兵吩咐。
“书房第三格暗板后有调兵虎符，得手后直接送往西直门。”
她攥紧袖中锦囊，指节发白。年羹尧竟连暗格位置都清楚，王府内部果然有接应。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从墙外传来，三长两短，正是苏培盛约定的暗号。
必须赶在年羹尧之前拿到虎符。
柴房木门被推开一条缝，年羹尧侧身闪出，亲兵紧随其后。等脚步声远去，姜岁晚才从柴堆后钻出来，裙摆沾满碎木屑。
她沿着墙根阴影疾行，在月门处险些撞上巡逻队。连忙缩进芭蕉丛后，等侍卫举灯经过才继续往前。
书房院墙外多了两倍守卫，正门根本进不去。她绕到西侧小径，拨开垂柳枝桠，找到那处被野草半掩的狗洞。
钻进去时发簪勾住藤蔓，她咬牙扯断一截头发。书房后窗透着微弱烛光，窗纸映出人影晃动。
暗格在书架第三层。她踮脚摸索，指尖触到木板边缘的凹槽。用力一推，暗格弹开，虎符静静躺在绒布上。
突然前院传来喧哗。她迅速合上暗格，虎符滑进袖袋。门轴转动声响起，她闪身躲进帷幔后方。
“搜仔细点！”年羹尧的声音带着怒意，“定是有人抢先一步。”
亲兵举灯四处查看，靴底碾过青砖。姜岁晚收紧呼吸，听见脚步停在帷幔前。灯笼的光晕透过纱幔，映出亲兵腰刀的轮廓。
“将军，此处没有。”
年羹尧冷笑：“去查今夜谁靠近过书房。”
待众人退出，姜岁晚从帷幔后钻出。虎符在袖中沉甸甸的，硌得手腕生疼。她推开后窗，踩着石榴树枝桠翻出院子。
落地时裙角被树枝扯住，撕裂声在静夜里格外清晰。远处立即传来呼喝：“那边有动静！”
她猫腰钻进竹林，碎石子钻进绣花鞋。追兵脚步声越来越近，竹枝扫过脸颊带来刺痛。前方出现岔路，左边通往年氏居住的撷芳殿，右边通向福晋的正院。
袖中虎符突然变得滚烫。若往右走，可能牵连福晋；若往左...她攥紧拳头，转向左侧小径。
撷芳殿灯火通明。她躲在月洞门后，看见年氏正在训斥丫鬟。八仙桌上摆着收拾到一半的包袱，妆匣大敞着，金银首饰堆得满桌都是。
“哥哥得手了？”年氏突然抬头问心腹嬷嬷。
嬷嬷凑近耳语：“将军已控制前院，正在搜查虎符下落。”
年氏抚着翡翠镯子轻笑：“等王爷...不，等新帝登基，看谁还敢克扣我的份例。”
姜岁晚悄悄退后，却不慎踢到门边花盆。瓷器碎裂声惊动院内众人。
“抓住她！”年氏尖声叫道。
她转身狂奔，身后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穿过抄手游廊时，袖中突然一轻。虎符从撕裂的袖袋滑落，滚进廊下排水沟。
追兵已至廊口。她来不及拾取，继续向前奔跑，引着追兵绕过假山。在池塘边故意放慢脚步，等最近的手即将触到肩头时突然蹲下。
亲兵收势不及跌进池中，溅起大片水花。她趁机折返，从排水沟摸出虎符塞进衣襟。
苏培盛带着侍卫出现在回廊尽头。老太监拂尘轻挥，侍卫立即包围年氏亲兵。
“深更半夜，年侧福晋这是唱哪出？”
年氏强自镇定：“我抓偷东西的贱婢！”
姜岁晚从暗处走出，湿发贴在额前：“妾身偶见贼人潜入，特来示警。”
苏培盛目光扫过她破损的衣袖，转向年氏：“老奴奉王爷令清查门户，请侧福晋回殿歇息。”
年氏还想争辩，被嬷嬷强行扶走。待人群散尽，苏培盛才低声道：“格格随老奴来。”
他们走进茶房，老太监点亮油灯。姜岁晚取出虎符放在桌上，符身还沾着沟渠里的淤泥。
“年羹尧亲口说，取得虎符后送往西直门。”
苏培盛用绢帕擦拭虎符：“西直门守将是他妻弟。幸好格格机警...”他突然顿住，盯着她渗血的手腕，“受伤了？”
她这才发现小臂被树枝划出长痕。老太监取出金疮药，动作熟练地包扎。
“王爷何时回府？”
苏培盛系绷带的手微微停顿：“该回来时自会回来。”
窗外传来四更梆响。姜岁晚忽然想起什么：“更夫今日敲错了时辰。”
老太监收起药瓶：“不是敲错，是报信。年羹尧带进府的亲兵，比明面上多三倍。”
她捏紧虎符冰冷的边缘：“现在该如何？”
“等。”苏培盛推开条窗缝，“等天亮，等消息，等...该等的人。”
曙光微露时，院墙外响起马蹄声。姜岁晚透过窗纸破洞望去，只见十三爷带着一队骑兵疾驰而入，马鞍上挂着染血的布包。
苏培盛长舒口气，转身对她躬身：“格格辛苦，大局已定。”
她扶着桌沿站起，双腿发麻。十三爷大步走进茶房，铠甲上还带着晨露。
“四哥已控制宫门，八哥党羽尽数落网。”他看见桌上虎符，露出赞许之色，“姜格格立了大功。”
她望着渐亮的天色轻声问：“那些亲兵...”
“缴械押走了。”十三爷解下佩刀，“年氏兄妹暂时软禁在撷芳殿。”
苏培盛突然咳嗽两声。十三爷会意，从怀中取封信递来：“四哥给你的。”
信纸带着檀香，上面只有八个字：虎符归库，好生休养。
她折起信纸时，十三爷补充道：“四哥还说，账房等你对账。”
晨光漫过窗棂，茶房梁上悬着的风铃轻轻转动。姜岁晚将虎符推给苏培盛，指尖掠过符身上冰凉的刻痕。
“我去换件衣裳。”她推门走入晨曦，听见十三爷在身后轻笑。
“对了姜格格，四哥让我问...”少年王爷拖长语调，“你那个记账法，真能算出养兵十万要多少粮草？”
她停在门槛投下的光晕里，裙摆的露水渐渐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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