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如同无形的瘟疫,在青阳宗内门,发酵了整整一日。
当第二天清晨,一纸来自刑律堂冰冷的传召令,被送到一号别院的门口时,所有关注着此事的人,心中都清楚这场风暴,终于被推向了最高潮。
石珊那个在众人眼中,“受尽屈辱”的女弟子,正式向宗门提出了申诉。她状告新晋天才“子木”,强行调戏意图不轨!
一时间整个内门,再次为之震动。
无数的弟子都自发地,聚集到了刑律堂那座,庄严肃穆的审判大殿之外,想要亲眼见证这场,足以载入青阳宗史册的,“天才陨落”的公审。
……
戒律堂审判大殿。大殿之内气氛庄严肃穆,压抑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首席大长老孙长老,端坐于主位之上,他那张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在他的下方,几位外门执事长老分坐两侧,神情皆是无比的凝重。
而在大殿的中央,跪着一个梨花带雨,浑身颤抖的柔弱身影,正是石珊。
她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委屈,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都心生怜惜与保护欲。
但今天最引人注目的,却并非是她。
而是在大殿的两侧那五张,平日里只有在宗门最盛大的庆典上,才会出现的……太师椅,五张太师椅此刻已然坐满了人。
左手边是身穿赤红长袍身材魁梧,面容不怒自威的赤火峰峰主,烈阳真人。以及身穿金色劲装神情冷峻,整个人都如同一柄出鞘利剑的烁金峰峰主,剑无痕。
右手边则是身穿水蓝色宫装容颜绝美,气质慵懒而妩媚的水渊峰峰主,玄水仙子。以及身穿厚土色道袍,身材敦实面容温和的厚土峰峰主,石岩真人。
而在他们四人之上,靠近主位的则是一位,身穿青色布衣须发皆白,仿佛随时都会乘风归去的老者。他便是五峰之中资历最老、修为也最深不可测青木峰峰主,万木真人。
五大主峰的峰主,竟然为了一个新晋弟子的“风流案”,齐聚于此!
这前所未有的阵仗让大殿之外,那些围观的弟子们都感到了,一股不同寻常山雨欲来的气息。
他们知道,今天要审的,恐怕不仅仅是一个“案子”。更是一场,决定了宗门未来格局的……博弈。
“带,子木。”
孙长老沉声下令。很快两名刑律堂弟子,便带着一袭黑衣的李惊玄,走进了大殿。
与所有人的想象,都不同。
李惊玄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愤怒,或是心虚。他只是平静。平静得,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走进大殿,目光扫过了主位上的孙长老,扫过了那五位高高在上的峰主,甚至都没有,在地上那哭得梨花带雨的石珊身上,停留哪怕一秒。
而后他对着主位上的孙长老,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弟子子木,见过孙长老,见过,诸位峰主大人。”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这空旷的大殿之中。
孙长老那浑浊的老眼微微一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子木,”他缓缓开口,“石珊状告你,昨夜对她图谋不轨。你可认罪?”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李惊玄的身上。那五位峰主,也各自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
然而李惊玄的回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
“不认。”
说完,他便闭上了嘴,再无任何多余的言语。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眼前这场,足以决定他命运的公审,与他毫无关系。
这是一种,极致的蔑视。
“你!”
跪在地上的石珊,被他这副态度,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李惊玄,声泪俱下地控诉道:“你这个禽兽!你昨夜,明明打伤了两位师兄,还将我……意图不轨!若非被众位师姐妹及时发现,我……我早已,清白不保!我身上的伤,就是证据!那两位被打昏的师兄,也是人证!你……你还敢不认罪?!”
她的控诉声声泣血,充满了“事实”的力量。
而李惊玄依旧,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大殿之上,气氛变得无比的诡异。就在这时,赤火峰的烈阳真人,终于忍不住了。
他猛地一拍扶手,发出一声巨响,声如洪钟地喝道:“哼!人证物证俱在!此子,还敢狡辩!孙长老,依我看无需再审!此等,德行败坏之徒,已不配拥有‘混沌道体’!当废去其修为逐出宗门,以正视听!”
他的话,充满了幸灾乐祸。
“烈阳师弟,此言差矣。”他旁边的剑无痕,却冷冷地开口,声音如剑锋般锐利,“那两个所谓的‘人证’,可是打着我烁金峰林绝的旗号,在作威作福。此事我已查明,他们与我烁金峰毫无干系。倒是不知道,是哪座峰的人,如此喜欢栽赃嫁祸!”
他的目光如同利剑,直直地刺向了对面的石岩真人。
石岩真人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和敦厚的笑容,仿佛没有听出剑无痕话中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痛心疾首地说道:“剑师兄,你我都是宗门长辈。此刻当以,受害弟子的清白为重啊。我峰中弟子无辜受辱,你不思为其主持公道,反而在此含沙射影,莫非是想,包庇这个淫徒不成?”
“包庇?呵呵……”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玄水仙子,忽然发出一声,慵懒的轻笑。
她那双妩媚的桃花眼,扫了一眼地上哭哭啼啼的石珊,又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李惊玄,声音充满了魅惑。
“石师兄,你我都是明白人,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一个能一指败尽外门,心性沉稳如渊的绝世天才,会在大比前夕,如此关键的时刻,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而去强行调戏一个,姿色平平的普通弟子?”
她的话看似在调笑,实则如同一柄最锋利的刀子,毫不留情地撕开了这场闹剧,最虚伪的那层外衣。
“你觉得我们之中,有谁会信吗?”
石岩真人的脸上,那温和的笑容,终于有了一丝僵硬。
大殿之上,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青木峰峰主,万木真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去看任何人。
他只是看着大殿中央,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黑衣少年。
他用一种苍老而悠远的声音,缓缓地问道。
“子木。”
“老夫,只问你一句。”
“昨夜之事,你可有愧于心?”
这个问题,问得极其巧妙。他不问你做没做。他只问你亏不亏心。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聚焦在了李惊玄的身上。
李惊玄也终于抬起了头。他的目光平静地,与那位深不可测的万木真人对视。片刻之后,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然后,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
“无愧。”
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万木真人闻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但他的嘴角却似乎,向上微微地翘了一下。
而主位之上,一直沉默的孙长老,在看到这一幕后,心中已然了然。
他知道这场闹剧,该结束了。他猛地一拍惊堂木!
“啪!”
一声脆响,让所有的人心神一凛。“够了!”孙长老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先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那已经哭不出来的石珊。
“石珊!此事疑点重重,证据不足!念你亦是受害者,情绪激动情有可原。但,无故污蔑同门天才,亦是大过!罚你回厚土峰,面壁一年不得外出!”
而后,他又看向李惊玄。
“子木!你虽无实证,但瓜田李下,亦有行为不检之嫌!罚你禁足别院,好生反省!宗门大比再出来 ,若再出差错,两罪并罚绝不轻饶!”
说完,他大袖一挥。
“此事到此为止,各位都散了吧!”
一场五峰峰主亲临的、轰轰烈烈的公审,就以这样一种,各打五十大板,和稀泥的方式,草草地收场了。
李惊玄从始至终,都未曾再多说一个字。他只是在转身,离开大殿的瞬间。用一种冰冷充满了怜悯的眼神,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瘫倒在地,面如死灰的……
石珊。
他知道这个愚蠢的女人,她的人生已经彻底完了。
她已经成为了,这场博弈中,一枚被毫不留情地,抛弃的……
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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