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医局回来，沈微婉心里一直想着彩云和那个赵太医的事。她知道这里面有问题，但眼下一点头绪都没有，也不敢轻举妄动。
过了两天，她想着再去太医局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发现更多关于彩云的规律。这次她换了一条稍远但更僻静的路。
刚走到一处宫道拐角，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夹杂着一个女人带着怒气的斥责和另一个怯懦的辩解。
沈微婉停下脚步，藏在拐角后面，小心地探头看去。
只见前面不远处，娴嫔正站在那里，脸色气得发白，身子微微发抖。她脚边掉着一个精致的红漆食盒，盖子摔开了，里面几碟看起来挺用心的点心和一小罐汤羹撒了一地，狼藉一片。
站在娴嫔对面的，是两个穿着体面的宫女，看那打扮和嚣张的气焰，明显是贵妃宫里的人。其中一个叉着腰，正指着地上打翻的东西，唾沫横飞地数落着。她脚边，一只通体雪白、养得油光水滑的波斯猫，正懒洋洋地舔着自己的爪子，好像眼前的一切都与它无关。
“娴嫔娘娘，您走路难道不长眼睛的吗？”那个叉着腰的宫女声音尖利，“这么宽的路您不走，非要往咱们贵妃娘娘的雪团儿身上撞！这雪团儿可是贵妃娘娘心尖儿上的宝贝，万岁爷都夸过的！要是吓着了它，磕着碰着了，您担待得起吗？”
娴嫔胸口起伏，显然气得不轻，她指着那只猫：“分明是这畜生突然从旁边花丛里窜出来，撞翻了我的食盒！你们……”
“哎哟喂，您可别乱说！”另一个贵妃宫里的宫女立刻打断她，阴阳怪气地说，“咱们雪团儿最是温顺听话，怎么会无缘无故撞您？怕是您自己没拿稳食盒，还想赖到猫儿身上吧？这食盒里的汤汤水水，要是烫着了雪团儿，您说该怎么办？”
那只叫雪团儿的猫适时地“喵呜”叫了一声，蹭了蹭宫女的腿。
娴嫔看着这两个颠倒黑白的宫女，又看了看地上自己精心准备、现在却一塌糊涂的点心，眼圈都有些红了。她家世不算顶好，在宫里一向谨慎，没想到这样也能被贵妃的人盯上刁难。她知道跟这两个宫女争辩没用，反而可能引来更大的麻烦，只能死死咬着嘴唇，强忍着委屈和愤怒。
那两个宫女见她不敢再反驳，更加得意。
沈微婉在拐角后面看着这一切。她认得娴嫔，请安时见过几次，位份不算高，但听说性子温和，从不与人争执。看今天这情形，分明是贵妃的人故意找茬。
她犹豫了一下。她不想惹麻烦，尤其不想现在就和贵妃的人对上。但看着娴嫔一个人被这样欺负，她又有些不忍。
眼看那两个宫女还要不依不饶，沈微婉深吸了一口气，从拐角后面走了出来。
她没有看那两个贵妃宫里的宫女，也没有说话，径直走到娴嫔身边，然后蹲下身，默默地开始捡拾地上那些还没完全脏掉的点心，又把打翻的碟子和罐子一一收拢回食盒里。
她的动作很平静，好像只是做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她这一出来，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娴嫔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低头帮她收拾的陌生妃嫔，看衣着位份应该不高。
那两个贵妃宫里的宫女也皱起了眉，打量了沈微婉几眼，认出是那个住在偏僻汀兰轩、没什么存在感的沈才人。
叉着腰的那个宫女语气不善地开口：“沈才人？这里没你的事，少多管闲事！”
沈微婉把最后一个小碟子放进食盒，盖上盖子，这才站起身。她依旧没看那两个宫女，只是对娴嫔轻声说：“娘娘，东西收拾好了。地上脏，我们走吧。”
娴嫔看着沈微婉平静的眼神，又看了看对面那两个一脸挑衅的宫女，知道再纠缠下去自己肯定吃亏。她压下心里的火，点了点头：“好。”
沈微婉提起那个收拾好的食盒，递给娴嫔身边的宫女，然后对娴嫔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不再理会身后宫女不满的嘀咕和那只猫的叫声，转身一起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走出一段距离，确认后面的人听不到了，娴嫔才停下脚步，看向沈微婉，眼神里带着感激和一丝探究：“刚才，多谢你了。你是……沈才人？”
沈微婉福了一礼：“才人沈微婉，见过娴嫔娘娘。娘娘不必客气，只是举手之劳。”
娴嫔看着她，叹了口气：“今天真是倒霉，平白无故……让你看笑话了。”她看着宫女手里那个已经空了的食盒，眼神有些黯淡，“本想送去给……算了。”
沈微婉没有多问送食盒给谁，只是说：“娘娘言重了。宫里头，难免会遇到些不顺心的事。”
娴嫔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沈微婉朴素的样子和沉静的神情，心里有了些好感。在这捧高踩低的后宫，肯在这种时候站出来帮她的，不多。
“不管怎么说，今天谢谢你。”娴嫔语气真诚了些，“我住在景阳宫东偏殿，你若得空，可以来找我说说话。”
沈微婉心里动了一下。景阳宫，离贵妃的宫殿不算远。她低下头：“是，娘娘。若有机会，微婉一定去叨扰。”
两人又说了两句，便在各路口分开了。
沈微婉看着娴嫔离开的背影，心里清楚，今天这事，恐怕已经落入某些人眼里了。但帮了娴嫔，或许也未必是坏事。
她转过身，继续往汀兰轩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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