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最深处，是一座宏伟到夸张的圆形教堂。
教堂的穹顶，是一整块透明的水晶，可以将天幕的光辉毫无保留地引入，让整个教堂都沐浴在圣光之中。
教堂正中央，矗立着一尊百丈之高的神像。
那神像雕刻得栩栩如生，身披华丽的圣袍，一手托举着一枚光球，一手按着一本法典，充满了神圣与威严。
但诡异的是，这尊神像，没有脸。
它的面部，是一片光滑的平面，仿佛是被刻意抹去，又或者，它天生如此。
一个身穿金边白袍，头戴华冠，气息深不可测的老者，正背对着门口，跪在无脸神像之下，闭着双眼，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进行着某种虔诚的祈祷。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音节，似乎都在与这方天地的法则共鸣。
陈长生和小青的到来，没有引起他丝毫的反应，仿佛他早已与这神像，这教堂，融为了一体。
“老爷，此人修为已至混元金仙，只是道基不稳，似乎是外力强行催生，与这方世界格格不入。”小青轻声传音道。
“嗯，强制催生的产品而已。”陈长生随口评价了一句，便不再理会那个祈祷的老者。
他的目光，被教堂四周墙壁上的巨型壁画吸引了。
这些壁画色彩绚烂，画工精湛，仿佛在讲述着一个恢弘的史诗。
第一幅画上，是一片混沌黑暗的世界，无数长着翅膀的原始生灵，在互相厮杀，在泥泞中挣扎，充满了野蛮与血腥。
第二幅画，一道圣光从天而降，驱散了黑暗。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伟大存在，降临到了这个世界。
第三幅画，伟大的存在带来了秩序、文字与火焰。他教化那些原始的生灵，让他们穿上衣服，建造房屋，学习礼仪。
第四幅画，生灵们匍匐在地，亲吻着伟大存在的脚尖，脸上洋溢着幸福与感恩的笑容。伟大存在的身后，天空神殿的雏形拔地而起。
……
一幅幅看过去，整个故事清晰明了。
一个落后野蛮的世界，被一个伟大的神明所拯救，从此沐浴在光辉之下，走向文明与繁荣。
多么感人肺腑的故事。
“颠倒黑白，篡改因果。”小青清冷的声音响起，她看着最后一幅画，那画上，无数琉羽族人狂热地将自己的心脏献祭给天空神殿，眼中却流露出一丝讥讽。
“掠夺其本源，奴役其精神，还要让他们感恩戴德。这套把戏，倒也不算新鲜。”
陈长生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走到那无脸神像之下，绕着神像转了一圈，摸了摸下巴。
“这玩意儿，是用一整块‘世界之心’的残骸雕的，倒是舍得下本钱。”
就在这时，那一直跪地祈祷的老者，缓缓地，站起了身。
他转过身，露出一张慈祥和蔼的面容，白色的长眉垂到胸前，一双眼睛，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与慈悲。
他看着陈长生和小青，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反而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微微躬身一礼，声音如同春风拂面。
“光辉洒遍世界，神恩无处不在。”
“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欢迎来到吾主的国度。”
老者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那笑容里带着圣者俯瞰众生的慈悲，以及主人招待客人的从容。
仿佛陈长生和小青的出现，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我是拉斐尔，吾主在尘世的代行者，天空神殿的教皇。”他自我介绍道，声音谦和，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陈长生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依旧背着手，围着那座无脸神像打转，时不时伸出手指，在神像那光滑的石质表面敲一敲，发出“梆梆”的声响。
那态度，不像是在瞻仰神明，更像是在菜市场挑拣一头品相不错的猪。
拉斐尔的笑容微微一滞，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他将目光转向一旁静立的小青，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以他的境界，竟然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个青衣女子的深浅，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仿佛是这世间一切“美好”与“生命”的集合体，连周围的圣光都似乎在亲近她，环绕她。
“美丽的女士，您的身上，流淌着让圣光都为之赞叹的生命气息。”
拉斐尔的声音愈发温和，“您与您的同伴，想必是来自某个高等的世界。不知来我这贫瘠的琉羽界，所为何事？”
小青清冷的凤目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陈长生终于停下了脚步，他抬起头，看着那片光滑的脸部，随口问道：“这没脸的家伙，就是你们那什么‘光明之主’？”
这句极不客气的话，终于让教皇拉斐尔的脸色变了。
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许多，语气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这位先生，请慎言。”
“站在您面前的，是带来光明，驱逐混沌，拯救了这方世界所有生灵的至高神主。”
“神主之容，非凡人所能直视。神主之名，非信徒所能妄称。我等以无貌之像供奉，正是为了表达对神主至高无上的敬畏。”
他说得义正辞严，脸上充满了狂热的信仰之色。
“哦。”陈长生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然后指了指墙上的壁画，“
所以，你们的‘历史’就是，一个伟大的神，拯救了一群野猴子？”
“先生，那并非‘历史’，而是‘神迹’。”拉斐尔纠正道，他似乎看出了陈长生的不信，耐心解释起来。
“在神主降临之前，这方世界一片蛮荒，生灵茹毛饮血，在无尽的杀戮与黑暗中轮回，毫无希望可言。”
“是神主带来了秩序的火种，播撒了文明的种子，引领他们走出了蒙昧。神主所做的一切，皆是恩赐。”
他顿了顿，看向陈长生，眼中带着一丝悲悯。
“我看先生气息浩瀚，想必也是一方强者。但力量，并不能代表一切。没有信仰的灵魂，终究是漂泊无依的孤舟。为何不尝试着，去拥抱光明呢？”
他竟是想当场对陈长生传教。
“行了行了。”陈长生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
“别整这些虚的了，我就想知道，你家主子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说着，他眉心处，一道微不可查的神光一闪而逝。
一股浩瀚无边，凌驾于这方世界所有法则之上的神念，化作一道无形的触手，瞬间笼罩了整座无脸神像，试图沿着那亿万信徒汇聚而成的信仰丝线，追本溯源，去窥探那神像背后，真正的存在。
“放肆！”
拉斐尔脸色剧变，那慈悲和蔼的伪装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
他没想到，眼前这人竟如此胆大包天，敢当着他的面，直接以神念窥探神主！
这是最严重的亵渎！
“亵渎神明者，当以圣光审判！”
拉斐尔怒吼一声，混元金仙的威压轰然爆发！
他手中的教皇权杖重重地顿在地上，整个天空神殿都为之震动！
“神术·信仰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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