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报告送出去了，如同将一块巨石投入深潭，接下来能做的，只有等待高层的决断和指示。林辰深知，在那个层面的决策下来之前，他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和常态，任何过度的反应都可能打草惊蛇或引发不必要的恐慌。
清晨，他准时出现在省委食堂，和几位相熟的同事一起吃着简单的早餐：一碗小米粥，一碟咸菜，两个包子。大家聊着天气，聊着即将开始的党代会筹备工作，聊着孩子上学的事。林辰微笑着附和，偶尔插一两句话，心思却早已飞向了西南和首都。
“林主任，看你脸色不太好，最近太累了吧？可得注意身体啊，咱们这摊子事，可离不开你坐镇。”一位老厅长关切地说。
“谢谢王厅关心，就是昨晚没睡踏实，有点认床。”林辰笑着打了个哈哈，轻描淡写地遮掩过去。
上午的日程排得很满。先是参加省委理论学习中心组的专题学习会，内容是关于最新宏观经济形势的解读。林辰认真做着笔记，时不时提出一两个有深度的问题，显得专注而投入。只有他自己知道，笔记本的边角处，被他无意识地用力划过几道深深的印痕。
学习会结束后，他又立刻召集分管处室开会，部署近期重点工作，特别是党代会相关材料的准备和会务协调。他讲话条理清晰，要求明确，下属们纷纷记录，会议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和键盘敲击的声音。
“这份报告的数据再核实一遍，特别是民生投入和经济增长的关联性，要经得起推敲。”
“各代表团的住宿和交通安排，细化方案明天上班必须放到我桌上。”
“会议期间的安保应急预案，和公安、警卫部门再对接一次，不能有任何死角。”
他像一个高速运转的处理器，高效地处理着各项公务，用这些繁琐却必要的日常事务，强行压制着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
中午，他推掉了一个应酬，让秘书打了份饭回办公室吃。一边吃着寡淡的工作餐，一边看着内部参考上关于国际稀土市场价格波动的分析报道，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市场的异动，已经引起了注意，但大多数人只会从经济和贸易的角度去解读，唯有他知道这背后可能隐藏的惊人真相。
刚吃完饭，秘书小陈进来通报：“林主任，市委组织部的同志来了，关于近期干部调整的一些方案，需要您会签一下。”
“请他们进来。”林辰收拾好餐盒，坐回办公桌后。
组织部的同志拿来厚厚一摞方案，涉及好几个厅局和地市领导的调整。林辰看得非常仔细，尤其是在几个关键岗位的人选上，反复斟酌，询问考察情况和推荐理由。他知道，在这些看似平常的人事变动中，往往也蕴含着各方力量的博弈和平衡。他现在必须比以往更加谨慎，确保重要岗位掌握在可靠的人手中。
这一谈，就是一个多小时。送走组织部的同志，下午上班时间都快过了。林辰感到一阵疲惫，太阳穴隐隐作痛。他冲了杯浓茶，站在窗边远眺，让眼睛和大脑都休息一下。
加密手机就放在贴身的口袋里，安静无声。没有消息，有时候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说明王猛的小队是安全的，西南没有再出现更糟的变化。
下班时间到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而是又处理了几份急需批示的文件。直到窗外华灯初上，他才收拾东西下楼。
司机老赵早已等在门口。坐进车里，林辰闭目养神。老赵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默默打开了舒缓的音乐。
车子驶入省委家属院，熟悉的温暖灯光从窗户透出来。林辰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疲惫和沉重都关在车门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推开了家门。
“爸爸！”小林湛已经能摇摇晃晃地走几步了，看到他，立刻张开小手扑过来。
“哎！湛湛今天乖不乖？”林辰一把抱起儿子，用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去蹭他嫩嫩的小脸，逗得孩子咯咯直笑。
沈清秋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回来了？洗洗手准备吃饭了，今天炖了你爱喝的排骨汤。”
“好。”林辰抱着儿子走到厨房门口，看着妻子忙碌的背影，锅里飘出诱人的香气，心中那片冰冷的角落渐渐被暖意填满。
吃饭时，沈清秋说着家长里短：楼下张阿姨的孙子考上了重点高中，对门李书记家好像要装修，周末想带湛湛去新开的儿童乐园看看……
林辰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发表点意见，仿佛他只是个普通的丈夫和父亲，白天的惊心动魄与此刻的温馨宁静隔着一层无形的壁垒。
这就是他的生活，一半是汹涌的暗流，一半是平凡的日常。后者是前者的意义所在，也是他能够在前者中坚持下去的锚点。
饭后，他陪着儿子玩积木，耐心地回答着孩子各种稀奇古怪的“为什么”。沈清秋在一旁整理衣物，偶尔抬头看他们一眼，目光温柔。
直到把儿子哄睡，世界才彻底安静下来。林辰和沈清秋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
“最近……是不是特别难？”沈清秋忽然轻声问道，没有看他，仿佛只是在评论电视剧的情节。
林辰沉默了一下，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还好。就是事情多了点。”
“嗯。”沈清秋把头靠在他肩上，“别太拼，我和湛湛都在家等你。”
没有更多的追问，只有全然的信任和支持。林辰心中一暖，用力抱了抱她。
夜深人静，林辰躺在床上，听着身边妻子均匀的呼吸声，却毫无睡意。他拿出那个不常用的手机，依旧没有新的消息。西南的惊天动地，似乎真的被牢牢封锁在了那片群山之下。
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那声地下的惊雷，终将在某个时刻，以某种方式，打破这脆弱的平衡。
他轻轻起身，走到书房，打开台灯，再次翻看起西南地区的地质图和那份紧急报告的副本。
他必须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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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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