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射器冰冷的触感烙印在苏念辞掌心。那一个小小的字，仿佛是她与霍沉舟之间所有真相的最后屏障。她看着他的背影在屏幕前崩溃，那个总是掌控一切的男人此刻脆弱得不堪一击。
冷冻舱中的沈清婉抽搐得越来越剧烈，皮肤表面的晶状纹路如同冰裂纹般蔓延。林兆远的声音带着某种残忍的愉悦：
观察仔细了，沉舟。这就是基因崩溃的最终阶段，你母亲当年差点经历的过程。多么美丽啊，生命在最极致痛苦中的形态变化...
霍沉舟的手掌重重砸在屏幕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鲜血从他的指关节渗出，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苏念辞向前一步，又一步。手中的注射器仿佛有千钧重，每一个选择都可能通往不可挽回的结局。
忘记，还是铭记？
原谅，还是复仇？
她的目光落在剧烈挣扎的沈清婉身上，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那些晶状纹路的分布模式，与她前世临终前在镜中看到的自己身上的纹路惊人相似。
等等。她脱口而出，自己都惊讶于声音的冷静，林博士，你确定这是基因崩溃吗？
屏幕那端的林兆远停顿一瞬，随即轻笑：亲爱的，你在质疑我的专业判断？
我只是注意到，那些纹路的分布符合黄金分割比例，太完美了，不像自然崩溃的随机模式。苏念辞自己都不知道这些知识从何而来，话语自动流淌而出，更像是某种...激活程序。
霍沉舟猛地转头看她，眼中闪过惊疑。
林兆远的笑声消失了。有趣的观察，念辞。你总是能给我惊喜。
突然，苏念辞感到双眼一阵剧痛，仿佛有针直接刺入虹膜。她踉跄后退，捂住眼睛，指缝间渗出温热液体。
念辞！霍沉舟冲向她。
但当她放下手时，他僵在了原地。苏念辞的双眼——原本深棕色的虹膜正在发生变化，如同滴入水中的颜料般晕染开来，逐渐呈现出一种罕见的紫金色泽。
终于开始了。林兆远的声音几乎带着敬畏，看啊，沉舟，真正的觉醒。你母亲花了三十年都未能完成的转变，她正在几分钟内实现。
苏念辞感到视野在变化。不仅仅是颜色，整个世界都在她眼中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细节：空气中微尘的运动轨迹，霍沉舟毛细血管的微搏动，甚至远处屏幕像素点的闪烁频率...
还有那些记忆——不属于她，也不属于霍沉舟的记忆。
一个女人的记忆。
***
沈清婉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年轻的沈清婉在实验室里忙碌，她的眼睛已是那种罕见的紫金色泽。明远，看这个序列，她兴奋地招呼丈夫，我们的基因与常人不同，这不是缺陷，是进化！
霍明远担忧地皱眉：清婉，慢一点，我们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人类可以更好，更强，更长寿！她旋转着，如同跳舞，我已经证明了，我们的细胞端粒不会缩短，dNA损伤自动修复...明远，我们是未来！
场景转换。
沈清婉惊恐地发现林兆远在偷偷提取她的卵细胞。你在做什么？
继续你的研究，清婉。林兆远微笑着，手中的注射器却毫不留情，如果成人基因太稳定难以改造，也许从胚胎开始会更容易——
她挣扎着，打翻了实验器材。某种气体泄漏，她吸入后开始剧烈咳嗽。
可惜了，林兆远的声音逐渐模糊，看来直接激活还是太冒险...
***
记忆跳跃。
沈清婉意识到自己的基因正在失控。明远，我必须被冷冻，她抓着丈夫的手，林兆远说得对，只有极低温能暂停这个过程。但答应我，不要让他继续这种研究，太危险了——
霍明远痛苦地点头，但她看得出他眼中的犹豫。对妻子生命的渴望压倒了对风险的恐惧。
冷冻前最后一刻，沈清婉偷偷将一份数据芯片吞入喉中。那是她所有的研究发现，以及一个警告：基因觉醒必须自然发生，任何人为激活都会导致灾难性后果。
***
记忆再次流转。
冷冻舱中的意识时断时续。沈清婉能模糊感知到外界：霍明远的来访，林兆远的实验，还有...一个小男孩的触摸。
妈妈，我会救你的。少年的霍沉舟隔着冷冻舱玻璃低语。
然后是苏念辞母亲的到来，那个与她有着相似基因标记的女人。沈清婉在冷冻中无声呐喊，试图警告她远离林兆远，却无能为力。
最后是苏念辞本人的出现。当女孩第一次踏入地库时，沈清婉就感知到了那种独特的基因共鸣。一种既亲切又恐惧的感觉——这女孩既像女儿，又像镜像。
***
记忆洪流退去，苏念辞重新聚焦现实。她的视野已经完全改变，紫金色的虹膜如同蕴藏着星河。她看到霍沉舟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读到他眼中混杂的恐惧、希望与爱恋。
她也看到了更多——他西装内袋里藏着的另一支注射器，标签上写着中和剂。
他早有准备。他一直都有选择。
沉舟，她的声音变得陌生，带着某种回声般的质感，你口袋里的东西。
霍沉舟脸色骤变，手下意识按向胸口。
给我。苏念辞伸出手，紫金色的眼睛直视他，不容拒绝。
就在这时，屏幕中的沈清婉突然停止抽搐。她睁开眼睛——同样是紫金色的眼眸，清澈而清醒，完全没有刚苏醒之人的迷茫。
沉舟？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来，柔软却有力，还有...念辞？
两个人都愣住了。林兆远兴奋地低语：完美！双样本同时觉醒！数据太宝贵了！
沈清婉的目光锁定镜头，仿佛能透过屏幕直视他们：不要相信林兆远的任何话。基因觉醒不是诅咒，是礼物。但他试图强行激活的方式——会毁灭接受者。
她艰难地转动头部，看向某个方向：明远，你终于做出了正确选择。
镜头随之转动，霍父出现在画面边缘，手中拿着某种控制器。他面色憔悴但眼神坚定：兆远，到此为止了。
林兆远大笑起来：亲爱的明远，你真的认为我会毫无准备吗？看看这个。
另一个画面切入：霍家地库的各个角落被安置了爆炸装置，足够将整个地区夷为平地。
让我们简单点，林兆远的声音变得冰冷，沉舟，兑现你的承诺。把念辞带给我，否则这里的一切——包括你刚刚苏醒的母亲——都会化为灰烬。
霍沉舟看向苏念辞，眼中是无法掩饰的痛苦。他缓缓从口袋中取出那支注射器，却不是对着自己，而是对准了她。
对不起，念辞，他声音嘶哑，我别无选择。
苏念辞看着他手中的注射器，突然明白了。那不是用来伤害她的——那是林兆远所谓的中和剂，实际上却是基因激活的最终催化剂。霍沉舟一直在演戏，为了获取林兆远的信任，为了接近真相。
但现在，他被迫做出选择。
在霍沉舟动手前的一刹那，苏念辞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她猛地抬手，不是抵挡，而是将一直握在手中的那支注射器——扎进了霍沉舟的脖颈。
针头刺入皮肤，药剂推入。霍沉舟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随即开始失去焦距。
记住，苏念辞轻声说，紫金色的眼眸中流转着奇异的光彩，你让我阻止你。
在他完全失去意识前，她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相信我。
霍沉舟的身体软倒下去，苏念辞接住他，轻轻放在地上。她抬起头，直视屏幕中的林兆远，紫金色的眼睛毫无畏惧。
我跟你走，她说，但有一个条件。
林兆远感兴趣地挑眉：
告诉我全部真相——关于我，关于沈清婉，关于你所谓的。她的目光扫过昏迷的霍沉舟，并且保证不再伤害霍家的任何人。
林兆远微笑起来，那笑容既迷人又可怕：成交，亲爱的念辞。来老宅圣堂，我等你。
屏幕变黑的前一瞬，苏念辞看见沈清婉微微点头，紫金色的眼中满是赞许与鼓励。
地库的爆炸装置解除警报声响起，安全门缓缓打开。出路已经畅通，但苏念辞知道，她正走向更深的囚笼。
她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霍沉舟，将他妥善安置在角落，转身走向出口。
每一步都坚定无比。紫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微微发亮，如同指引前路的星辰。
她不再是被动的棋子，而是手握自己命运的玩家。
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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