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奇带回的消息，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在启源之地高层激起层层涟漪。
遗忘之墙，规则之桥废墟，源头排斥…这些词语每一个都重若千钧。议会连夜召开紧急会议，灯火通明。
钱宝来抱着厚厚的账本，第一个发言：根据大人带回的信息分析，西面开发成本将呈指数级增长！迷雾防护、规则稳定、遗迹探索…每一项都是吞金兽！我建议暂停西区扩建，优先保障核心区稳定！
墨渊立刻反驳：风险与机遇并存！那些废墟蕴含着超越当前认知的规则知识！只要能破解万一，带来的收益不可估量！我申请成立西境遗迹研究所，预算…
石铁敲了敲桌子：不管西边东边，守卫力量必须加强。那迷雾能吞东西，难保不会吞人。
柳轻烟综合各方意见：西区规划暂缓，但不停止。成立勘探先遣队，由守卫和研究员混编，进行有限度探索。同时，加强全域防御等级。
众人争论不休，只有布衣老者安静地坐在角落品茶，仿佛事不关己。
这时，会议室门被推开，前执行官端着搪瓷杯溜达进来。自然得像是回自己家。
聊着呢？他自顾自找了个空位坐下，听说你们在讨论西边的事？
钱宝来警惕地看着他：这是启源之地内部会议！
前执行官吹了吹豆浆热气：我也是债权人之一嘛，关心一下债务人的资产安全，合情合理。
众人一愣。柳轻烟反应最快：阁下何时成了债权人？
前执行官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今欠豆浆五桶，利息按日计算。落款是林奇那独特的、带着锈迹的指印。
钱宝来夺过纸条，仔细辨认，差点背过气去：大人！您什么时候又欠上豆浆债了！
林奇坐在主位，正用规则之力捏一个小茶杯，头也不抬：上次航行，他提供的浓缩豆浆原浆，十桶。忘了给钱。
会议室一片寂静。
前执行官笑眯眯地收起欠条：所以，我现在是拥有债权的利益相关方。他看向柳轻烟，我申请列席议会，行使监督权。
柳轻烟看向林奇。林奇刚好捏完茶杯，放在桌上：随便。
于是，启源之地议会破天荒地迎来了一位编外议员，代号豆浆议员。
这位豆浆议员很不客气。他否定了钱宝来保守的财政方案，认为开源比节流更重要。他支持墨渊的研究所计划，但要求所有研究成果必须与债权人（特指他自己）共享。他甚至对石铁的守卫部署指手画脚，建议在迷雾方向多布置几个豆浆自动贩卖机——说是能提升士气。
钱宝来气得牙痒痒，又不敢明着反对，只能私下找林奇诉苦：大人！您看看！这简直是引狼入室！
林奇正在给新捏的茶杯上色，用的是从西边带回来的灰色迷雾样本：他不是狼。
那是什么？
林奇放下茶杯，看了看颜色：是豆浆。
钱宝来彻底没脾气了。
有了豆浆议员的“掺和”，西境勘探计划以惊人的速度推进。先遣队很快组建完毕，配备了经过改装的、加装简易迷雾抵抗符文的飞行器。第一次勘探带回来的，除了更多破碎的器物和令人不安的刻痕记录外，还有几块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疑似规则之桥建筑材料的碎片。
墨渊如获至宝，立刻投入研究。钱宝来则一边肉疼勘探费用，一边偷偷评估那些碎片的市场价值——虽然目前没人敢买。
更让人意外的是，豆浆议员似乎真的在认真“履职”。他利用自己曾经的权限和人脉，搞来了一些关于古文明和规则源头的边缘资料——虽然大部分都是被仲裁庭封存的、语焉不详的档案，但对墨渊的研究提供了不少方向性的启发。
他甚至亲自出手，改进了先遣队飞行器的迷雾抵抗符文，效果提升了三成不止。石铁对此表示满意，虽然依旧看不太惯这个吊儿郎当的前执行官。
启源之地就在这种略显古怪的氛围中，继续运转着。西面的威胁像远处的阴云，暂时没有逼近，但所有人都知道它的存在。
普通居民的生活并未受到太大影响。小吃街依旧热闹，星云熔岩推出了新口味“极光流心”，大受欢迎。泥巴飞船停在广场，成了孩子们最喜欢的攀爬对象，虽然钱宝来每次看到都心惊胆战，生怕那些宝贝贴纸被蹭掉。
林奇依旧每天溜达，捏他的泥巴，改进他的飞船。最近他迷上了用不同颜色的规则迷雾给作品上色，导致他的新作都带着一股灰扑扑的、挥之不去的压抑感。
布衣老者的茶园扩建了，新培育的茶苗似乎适应了启源之地的水土，长势良好。他炒制的新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韧性，据说能抵御轻微的精神侵蚀，价格又翻了一番。
这天傍晚，林奇坐在规则基岩石凳上，看着广场上嬉闹的孩童和悠闲的路人。夕阳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与西边那片灰暗的遗忘之墙形成鲜明对比。
豆浆议员端着搪瓷杯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
你这地方，确实有点意思。他望着广场，我以前维护规则的时候，总觉得一切都要井井有条，差一分一毫都不行。他喝了口豆浆，这里倒好，乱七八糟，却自个儿转得挺欢实。
林奇看着一个孩子不小心摔了一跤，哇哇大哭，旁边的同伴立刻把他拉起来，拍了拍土，又一起笑着跑开。
规矩太多了，容易卡住。林奇说。
豆浆议员笑了笑：是啊。所以我现在改喝豆浆了。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看着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启源之地的灯火次第亮起。
下次什么时候出发？豆浆议员问。
林奇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豆浆备足就行。
他朝着小吃街走去，今天出新口味的虚空烤串。
豆浆议员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空了的搪瓷杯，摇了摇头。
这债，怕是越欠越多了。
不过，好像也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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