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弧度里，带着几分了然，和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冷意。
“原来是他们。”周楚轻声说。
“谁？”
“润生大药房。”
周楚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那个主播已经走进了药店，高声喊道：“老板！抓药！”
“你想想，”周楚引导着她的思路，“这张药方，除了我，只有谁最清楚？”
“……卖给你药材的药店。”慕容千雪瞬间反应过来。
“对。”周楚点头，“他们有我的抓药记录。所以，他们泄露出去的这张‘配方’，在源头上就显得无比真实。再找一个急于出名的小主播，打着‘为民揭秘’的旗号，把事情彻底闹大。”
直播画面里，药店老板一脸“为难”地劝着：“小伙子，这方子里的药材虽然不贵，但毕竟是人家的商业机密，你这么做不好吧？”
主播小伟则“正义凛然”地反驳：“我这是为了广大网友的知情权！你就说卖不卖吧！”
两人一唱一和，演得不亦乐乎。
弹幕上，全是对主播的支持和对药店老板“胆小怕事”的嘲讽。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慕容千雪还是不解，“把周氏集团搞垮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搞垮？”
周楚笑了，摇了摇头。
“他的胃口，还没那么大。或者说，他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我们。”
他指着直播间里那块“润生大药房”的招牌。
“你看，从头到尾，这个主播和所有舆论，都在反复强调一个地方——润生大药房。”
“他们先是放出风声，说配方是从这里流出的，营造一种‘源头’的权威感。再让主播来这里‘求证’，上演一出‘正义战胜资本’的戏码。”
“等这个主播用他们的药材，做出了‘无效’的焕颜丸，舆论会怎么发展？”
慕容千雪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大家会说，不是配方有问题，就是药材有问题！而配方的‘真实性’已经被他们先入为主地确立了，那么……”
“那么，问题就只可能出在药材上。”
周楚接过了话头。
“到时候，他们只需要再放出风声，说‘只有我们润生大药房的百年陈药，才有那种神效’，或者‘周楚当初用的，就是我们药房的独门药材’。”
“你猜，会发生什么？”
一阵凉意，顺着慕容千雪的脊椎攀爬而上。
但这次，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彻骨的震惊与明悟！
她全明白了！
届时，无数想要仿制焕颜丸的厂家，以及那些信以为真的普通人，会把谁的门槛踏破？
润生大药房！
他们这是想借着草本焕颜丸的滔天热度，兵不血刃地将自己包装成“神药”的唯一指定原料供应商！
这一手借力打力，空手套白狼，玩得实在是高！
“瞒天过海，移花接木……”
慕容千雪喃喃自语，她看向周楚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慌乱，变成了此刻全然的信赖与折服。
原来，在自己还处于第一层惊慌失措的时候。
他已经站在了第五层，俯瞰着整场闹剧。
并且，早已布好了属于他的棋局。
“那我们……”
“不急。”周楚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将直播间的弹幕屏蔽掉，只留下那个主播和药店老板还在卖力表演的清晰画面。
“让他们先把戏唱完。免费的宣传，不要白不要。”
他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手机，仿佛在欣赏一出与己无关的滑稽剧。
“我倒想看看，他们花钱请来的演员，最后要怎么收场。”
慕容千雪看着周楚脸上那抹云淡风轻的笑意，心里的震撼却如海潮般，一波接着一波，久久未平。
这个局，堪称绝杀。
润生大药房的算盘，打得实在太响。
成了，他们就能踩着周氏集团的肩膀，一跃成为万众瞩目的“神药原料供应商”，名利双收。
败了，他们也几乎毫发无伤。
顶多是那个主播小伟身败名裂，而润生大药房可以立刻发声明撇清关系，把自己包装成被蒙骗的受害者。
这根本是一场稳赚不赔的买卖。
“他们在用最小的成本，撬动最大的利益。”
周楚淡淡点评，像在复盘一局与自己无关的棋。
“热度炒起来，他们就是赢家。”
“就算最后被揭穿，流量也已经到手。对一个渴望关注的药房来说，黑红也是红。”
慕容千雪秀眉紧蹙，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那我立刻联系我父亲，让他从舆论上……”
“不必。”
周楚抬手，制止了她。
他的眼神平静，却仿佛早已洞穿了一切迷雾。
“杀鸡，焉用牛刀？”
周楚的声音很轻，每个字却都掷地有声。
“对付这种货色，若还要惊动慕容叔叔，反倒显得我们落了下乘。”
“他们想盖楼，我们就帮他们添砖加瓦。”
“让他们盖高点，再高一点……”
“高到风一吹，自己就会塌掉。”
“而且，会摔得粉身碎骨。”
慕容千雪望着他，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她知道。
一张针对润生大药房和那个跳梁小丑的天罗地网，已在周楚的谈笑间，悄然张开。
……
次日。
事件的发酵，比预想中更猛烈。
主播小伟趁热打铁，在社交账号上发布直播预告——“家人们！为揭穿资本谎言，我将现场直播制作焕颜丸！全程公开透明，欢迎监督！”
一石激起千层浪。
无数被煽动的，或是纯粹看热闹的网友，蜂拥而至。
小伟那不足五十平米的出租屋，此刻人满为患。
空气里混杂着汗味与廉价香水，几十部高举的手机，像一片片黑色的林子，每片“叶子”后都连着成千上万双眼睛。
“家人们，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普通人的力量！”
小伟站在人群中央，亢奋到脸颊涨红。
“为保证绝对公平，制作过程我邀请现场五位家人协助！确保每一步都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完成！”
他“随机”挑了五名观众。
一个戴眼镜的斯文青年，一个神情激动的大妈，还有一个沉默寡言、眼神却异常锐利的年轻人……
五人上前，在小伟的指挥下开始分工。
称量药材。
研磨成粉。
整个过程喧闹而“真实”，直播间的弹幕彻底沸腾。
【伟哥牛逼！单挑周氏集团！】
【这才是为民发声！那些大V都死哪去了？】
【坐等成品！真做出来，周氏集团就等着倒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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