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甫定的“海龙号”和“海龙二号”沉默地在海面上行驶，船员们心有余悸地清理着甲板上的狼藉。
撞晕的鲣鱼被捡起来扔进鱼舱，好歹也是收获；散落的海草杂物被扫到一边；水生腿上的红痕也简单清洗了一下。
气氛有些压抑，只剩下柴油机的轰鸣和海浪的轻拍声。
孟礼欢站在“海龙二号”船头，眉头微锁，仔细回味着刚才那接连发生的异常。
红鳗惊窜、魔鱼现身、炸弹鱼狂冲…这绝非寻常。
他的目光扫过海面，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欢哥，”马小军凑过来，小声问，“刚才…那是咋回事啊？吓死人了。”
孟礼欢沉吟道：“估摸是深海里有啥大家伙过去了，或者是海底动了啥动静，把这些东西都惊出来了。大海的事儿，说不准。”
他顿了顿，语气恢复沉稳：“不过也好，经了这一遭，以后真遇上大风大浪，心里也能有点底。都别耷拉着脑袋了，检查一下网具、绳子，看刚才撞那一下有没有损坏的地方。”
在他的指挥下，船员们重新振作起来，开始检查装备。老刘那边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就在检查到那顶刚才捞了沙丁鱼和小黄鱼的撒网时，孟礼兵突然“咦”了一声。那网之前被匆忙扔在角落，沾满了黏液和一些碎鱼杂。
“这网咋这么沉？还黏糊糊的？”孟礼兵嘀咕着，用力将网拖开些，发现网底似乎沾着一大块灰白色、像是凝固了的蜡油一样的东西，还夹杂着一些黑色的杂质，闻起来有一股奇怪的、难以形容的腥气，但又带着点淡淡的甜香。
“啥玩意儿？海底捞上来的烂泥吧？”石墩子凑过来看了一眼，没太在意。
孟礼欢却被那东西吸引了目光。他走过去，蹲下身，用手指抠了一点那灰白色的物质，放在鼻尖仔细闻了闻，又用力捻了捻。那东西质地似乎有些软，但又带着韧性。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荒谬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他的心猛地一跳，呼吸都为之急促起来！
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老刘！老刘！你快过来看看！看看这是啥！”
老刘正在“海龙号”上忙活，听到孟礼欢急促的呼喊，愣了一下，赶紧让栓柱把船靠拢过来，跳上了“海龙二号”。
“咋了欢子？发现啥了？”老刘疑惑地问。
孟礼欢指着网底那块不起眼的灰白色物体，眼睛亮得吓人：“刘哥，你见识多，你瞅瞅，这像不像是…龙涎香？！”
“龙涎香？！”老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一个箭步冲过去，几乎是把脸贴了上去，仔细地看着、闻着、甚至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掐了一点下来仔细感受。
船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块不起眼的“烂泥”上。只见老刘的脸色从疑惑变成震惊，又从震惊变成狂喜，他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都变了调：
“哎呀俺的个亲祖宗哎！是！是龙涎香！没错！就是这味儿！这手感！欢子！你小子…你小子真是洪福齐天啊！这玩意儿都能让你捞着！！”
“龙涎香？那是啥？”水生茫然地问。
“傻小子！”老刘激动得满脸通红，手舞足蹈地解释，“那是抹香鲸肚子里出来的宝贝！金贵得不得了！听说洋人大老爷拿它做最好的香水，一两就能值老鼻子黄金了！咱们这一块…看看这大小…俺滴娘…”
老刘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船员们虽然还是不太明白“龙涎香”具体是啥，但“值老鼻子黄金”这句话他们听懂了！顿时，所有的后怕和压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冲得无影无踪！
谁能想到，在经历了接连的惊险之后，竟然会在不起眼的渔网里，发现如此天价的珍宝！这简直就像是海神爷打了你一棒子，又赶紧塞给你一颗甜枣补偿！
孟礼欢强压住内心的狂喜，小心翼翼地将那块龙涎香从渔网上剥离下来。它足有成人两个拳头大小，表面粗糙，灰白相间，散发着独特的气息。他找来一块干净的帆布，像包婴儿一样把它仔细包裹起来，紧紧抱在怀里。这可是真正的横财！比那老虎斑、比那一船海参加起来都值钱！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发现龙涎香的巨大喜悦中时，一直在观察海面的孟礼兵突然又喊了起来：“快看！那边！好多鱼鳍！是…是剑鱼群！”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海面上，如同雨后春笋般，骤然冒出了数十片镰刀状的背鳍，正在高速破开水面，向着西南方向疾驰！那景象，蔚为壮观！
“真是剑鱼群！好大的群！”老刘再次惊呼，“今天这是啥日子啊！”
若是平时遇到这么大的剑鱼群，绝对是值得全力以赴的大收获。但此刻，两条船的鱼舱几乎都已经满了，尤其是“海龙二号”，还装着价值连城的海参、老虎斑和龙涎香。而且刚刚经历惊险，船员们也身心俱疲。
孟礼欢当机立断：“追上去！下网！能捞多少捞多少！捞不完的就算了，不能贪心！”
这是送上门的财富，没有放过的道理，但必须量力而行。
两条船立刻开足马力，朝着鱼群方向追去。简单的流刺网被迅速投入海中。剑鱼群速度极快，但规模庞大，依然有大量个体被网住。
绞盘再次发出吃力的嘎吱声。被拖上船的剑鱼每一条都活力十足，修长的身躯充满力量感，尖锐的上颚如同利剑，在甲板上疯狂挣扎跳跃，需要好几个人才能制服。
很快，剩余的舱位被这些价值不菲的剑鱼迅速填满。
“满了！欢哥！舱满了！”马小军看着最后一条剑鱼被塞进拥挤的鱼舱，大声报告。
海面上，还有大量的剑鱼鳍影在远处闪烁，仿佛在嘲笑着他们有限的装载能力。
孟礼欢看着那远去的鱼群，心里没有太多遗憾。贪多嚼不烂，今天已经收获得太多了，多到足以让任何人眼红。
“起网！返航！”他果断下令。
两条船再次调转船头，向着家的方向驶去。这一次，船吃水极深，行驶得异常沉稳。
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瑰丽的紫红色。船员们虽然疲惫不堪，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无法抑制的兴奋和喜悦。惊险、横财、丰收…这一天过得如同做梦一般。
孟礼欢抱着那包着龙涎香的帆布包，看着满载的船舱，看着兴高采烈的船员，心中感慨万千。大海就是这样，无情地展示它的威严，又慷慨地赐予它的宝藏。
这一次的收获，尤其是这块意外的龙涎香，无疑为他梦想中的大铁船，注入了一剂无比强劲的助推剂！
而“海龙号”和“海龙二号”这次传奇般的航行，也注定将成为靠山屯渔民口中经久不衰的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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