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修公司的玻璃门推开时，冷风裹着沙尘灌进来。
温阮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手指却还攥着设计师递来的婚房主案，纸边被她捏得发皱。
林慧还在跟设计师聊得起劲，声音隔着空气飘过来，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她心上。
“明年春天结婚刚好，不冷不热，适合办户外婚礼！”
“宝宝房的墙得刷成浅蓝，你说加个星空顶怎么样？沈屹肯定喜欢！”
“对了，婚戒得选圆钻的，寓意圆满，阮阮你说是不是？”
温阮没应声，只是盯着地面的瓷砖缝发呆。
瓷砖是浅灰色的，跟她父母当年婚房的瓷砖一模一样。
她突然想起，父母也是在春天办的婚礼，母亲穿着白色婚纱，父亲笑着给她戴戒指，可没两年，父亲就摔碎了婚戒盒，母亲哭着把婚纱打包进纸箱，说“圆满都是骗人的”。
“阮阮？发什么呆呢？”沈屹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声音很轻。
温阮猛地回神，才发现设计师和林慧都在看她。
“没什么，”她慌忙把方案塞进包里，勉强笑了笑，“就是觉得方案挺好的，你们定就行。”
林慧皱了皱眉：“什么叫我们定？这是你的婚房，你得有想法啊！”
“我……”温阮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能说“我怕这婚房跟我爸妈的一样，最后只剩打包的纸箱”吗？
不能。
她只能低下头，假装整理包带。
离开装修公司时，林慧还在跟设计师微信聊天，时不时念出几句“婚车要六辆”“喜糖要巧克力味的”。
温阮坐在副驾，看着窗外掠过的婚纱店，橱窗里的白色婚纱晃得她眼睛疼。
沈屹开着车，偶尔从后视镜看她，眼神里满是担忧，却没多问。
车里的气氛很闷，只有林慧的声音和导航的提示音。
温阮突然想起昨天在书店，沈屹说“当年给你糖的是我”时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
那时候她觉得，好像婚姻也没那么可怕。
可现在，被母亲推着讨论婚期、婚房、婚戒，那些压在心底的恐婚情绪，又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妈，我们能不能先不聊婚礼的事？”温阮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有点哑。
林慧放下手机，转头看她：“怎么了？你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温阮攥紧衣角，“就是觉得太快了，我们才闪婚没多久……”
“快什么快？”林慧打断她，语气有点急，“你们都认识十三年了，这叫缘分到了！再说，女孩子家早点结婚好，我还想早点抱外孙呢！”
温阮没再说话，只是转头看向窗外。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她知道妈妈是为她好，可妈妈不知道，那些关于婚姻的阴影，不是一句“缘分到了”就能消失的。
车子停在温阮家楼下时，林慧还在叮嘱沈屹：“沈屹啊，你多劝劝阮阮，婚礼的事不能拖，我明天再跟你说婚车的事。”
沈屹点头：“知道了阿姨，您放心。”
林慧下车前，又拉着温阮的手：“别想太多，妈都是为你好。”
温阮“嗯”了一声，看着妈妈上楼，才松了口气。
楼下只剩下温阮和沈屹，路灯的光落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
“上去吧？”沈屹看着她，语气很温柔。
温阮摇了摇头，走到旁边的长椅坐下：“陪我坐会儿吧。”
沈屹在她身边坐下，没说话，只是陪着她看远处的路灯。
沉默了很久，温阮才开口，声音带着点自嘲：“是不是觉得我很矫情？明明都跟你结婚了，还怕这怕那的。”
沈屹转头看她，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理解：“不矫情，恐婚不是你的错，是过去的事让你害怕。”
“可我现在……”温阮的声音有点发颤，“我看到婚房方案，看到婚纱店，就会想起我爸妈，想起他们吵架的样子，我怕我们也会那样。”
沈屹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心很暖，能让她稍微安心一点。
“我知道你怕，”沈屹的声音很轻，“但我不会让你像阿姨那样难过，我会陪你慢慢走，你想什么时候办婚礼就什么时候办，想不办也可以，只要你开心。”
温阮看着他，心里又暖又酸。
她知道沈屹是真心的，可那些根深蒂固的恐婚情绪，不是他一句话就能消失的。
她突然想起刚闪婚的时候，她跟沈屹说“就当搭伙躲催婚”，那时候她以为，只要不认真，就不会受伤。
可现在，她认真了，却更怕了。
“沈屹，”温阮突然笑了，语气带着点玩笑的意味，“你说，我们是不是有点像咸鱼？本来安安稳稳躲催婚，现在被我妈推着翻来翻去，快翻不动了。”
沈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不像咸鱼，像在拆礼物，慢慢拆，总能看到里面的糖。”
“糖？”温阮挑眉，故意说，“万一拆开是苦的呢？要不……等节目结束，咱就把这‘咸鱼’翻回去？”
“翻回去”三个字说出口时，温阮的心跳得飞快。
她说是开玩笑，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句话里藏着多少真实的恐惧。
她怕再往前走一步，就会重蹈父母的覆辙。
沈屹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他看着温阮，眼神里的温柔被严肃取代，连握着她的手都紧了紧。
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底的认真。
“温阮，”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很多，“你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温阮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没想到沈屹会这么认真地问。
她张了张嘴，想说是开玩笑，可看到沈屹的眼神，那些话却卡在了喉咙里。
晚风拂过，带着凉意，吹得她的头发飘了起来。
她看着沈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既说不出“开玩笑”，也说不出“认真的”，只能任由沉默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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