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堕神塔的断壁里呼啸而出,
带着灰烬、血气与腐朽的神息。
罗生、苏灵儿、小洁、周伦、小杜子、颜如初、冷凌霜、洛瑶歌——
龙侠客团全员几乎是由龙儿和火儿拖着身体走出寒山寺废墟的。
天空已经不是血色,而是一种诡异的灰白。
像被时间吸干的世界。
罗生的手臂还在流血,龙魂剑上的魔纹微微发黑,
那是血魂之力尚未稳定的征兆。
小洁咬着牙,强忍着肩上的伤,
“这地方不能久留……绿锌国边境应该还有废镇,我们得找地方避避。”
苏灵儿轻声:“绿锌魔王……他已经死了吗?”
没人回答。
空气中,只有风吹动断塔碎石的声音。
他们在废墟的尽头找到一条小路,
路的尽头,是一片残破的聚落。
十几座被烧毁的屋子,
一条尚能通行的河渠。
在那河边,一个戴着草帽的男人正弯腰打水。
他背着一个破旧的药箱,
身上披着一件用兽皮缝补的医生袍。
他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
神情淡定,却在瞳底闪过一丝锋芒。
“外来人?你们从堕神塔那边来的?”
罗生点头。
那人叹了口气,
“命够硬。能从那地方走出来的,不超过三个。”
他摘下草帽,露出一张风霜满面的脸,
但那双眼,干净得惊人。
“我叫瓜哥。这里是绿锌国旧境——没人来,也没人管。”
说着,他看了罗生一眼。
“哎呀,你伤成这样,不治,明天都活不到。”
他没有多问。
只是淡淡一句:“跟我来。”
小屋昏暗,只有炉火的光。
瓜哥熟练地取出药针、草膏、旧卷布,
一边替他们处理伤口,一边喃喃着:
“外面乱得很。绿锌魔王死了之后,血族和人族的线都乱成一锅粥。
但……也正因为没人管,这里反而安全。”
他替周伦扎针时,神色一顿。
“你这毒……是‘血源溢’?谁给你下的?”
周伦咬牙:“血族真王。”
瓜哥轻轻叹息。
“看来传说是真的——那疯王在玩魂血之术。”
他抬起头,目光在罗生身上停留了片刻。
“你,是那个叫罗生的?”
罗生警觉:“你听过我?”
瓜哥笑了笑:“这片地底的风,传得比人快。
有人说你是‘龙魂继承者’,也有人说你是‘天界的弃徒’。
可我看——你就是个浑身是血、还想活下去的小子。”
他顿了顿,把最后一针扎进罗生的肩。
“能活着,就是信念。别让信念断。”
夜深。
众人睡下,只有罗生还坐在火前。
焚生剑斜靠在墙边,剑身闪烁微弱的红光。
瓜哥默默地走来,坐在他旁边。
他递给罗生一壶酒。
“我年轻时,也当过医官。
那时候,绿锌魔王还没疯。
他打仗凶,但救人也拼命。
后来……你知道的,他被血族骗了。
从那以后,我就再没信过什么‘王’。”
罗生接过酒,喝了一口,喉咙被烧得发烫。
“那你信什么?”
瓜哥笑笑,
“我信——能治就治,能活就活。别去问天意,也别求神明。人啊,能撑住一口气,就是赢。”
火光映着他的侧脸,有一瞬间,罗生竟觉得这位平凡的医生,比任何王族都像个英雄。
第二天清晨。
血族的侦骑出现了。
他们嗅到了气味,朝避难屋逼近。
瓜哥脸色一变。
“你们别动。这里交给我。”
他说完,提着药箱走出门。
当血族骑士撞开木门的瞬间,那药箱炸开,数百根骨针飞射而出,精准刺入骑士的经脉节点!
血骑嘶吼倒地!
瓜哥一边咳血一边笑:
“老骨头还能拼一回,也值了。”
罗生冲出门,一剑斩落最后一名血骑。
当他回头时,瓜哥已靠着墙坐下,
胸口被剑划开,血流不止。
“别管我,快走。”
罗生咬牙,跪下:“不,我能救你!”
瓜哥的手却按住他的。
“别浪费力气。我救过太多人,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走。”
他望向远方的天空,
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告诉绿锌魔王……他没白当王。”
说完,风轻轻吹灭了火。
那一夜,罗生默默地将瓜哥埋在旧河畔。
在坟前,他插下焚生剑的碎光。
“人间的火,哪怕只剩一缕,也得传下去。”
风卷起灰尘,
远处的天穹传来低沉的龙吟。
罗生抬头,
目光重新燃起——
是怒火,也是希望。
黎明,灰白的天。
血雾散了,但空气依旧凝重得像要滴出铁锈味。
瓜哥的坟前,罗生一夜未眠。
他将那只旧药箱埋在泥下,
手掌覆着泥土,指缝里渗出血。
“他救了我们两次,”小洁哽咽着,“最后一次,是用命换的。”
没人说话。
风吹动山坡上破旧的风铃——
那是瓜哥家门口的饰物,如今成了他坟头的祭品。
苏灵儿低声:“罗生……接下来,我们去哪?”
罗生抬头,眼神冷得像刀,却又带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温度。
“去哪?”他喃喃道,“去把没完的事……彻底结束。”
他拔出龙魂剑,那柄剑在黎明中闪着暗红的光。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山后传来铁蹄的震响。
“有人!”小杜子低声喝道。
他们立刻戒备。
然而当那一队人影出现时,罗生怔住了。
那是一支衣甲残破、却依旧背着绿锌国旗帜的旧军。
旗上裂着缝,边缘被血烤焦,
但那抹“翠金”的颜色仍在风中猎猎作响。
为首的是个独臂战士,
左眼蒙着布,右眼里闪着死气般的决绝。
他看见罗生,沉声问:“你们……认识瓜哥?”
罗生一怔。“他救过我们。”
独臂战士忽然半跪,
声音嘶哑:“那您就是——他托命之人了。”
众人震惊。
罗生皱眉:“托命?”
战士从怀里取出一个血封的卷轴。
“这是瓜大人临终前,让我交给‘那个能让人活下去的人’。
他说——‘看到这封信的人,就是他选中的希望。’”
罗生颤着手拆开封蜡。
纸页上是血写的字——
歪斜,却透着不屈的气息。
“罗生,
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说明我死了。
我一生救人无数,却没能救回最该救的那个孩子。
他叫绿锌。
我欠他,也欠整个人间一笔血债。
但你不同。
你身上那股‘不认命’的劲,是我年轻时的模样。
绿锌国已亡,但我希望你能继承我们的‘志’——
不为仇,不为王,
只为让人类的血,不再被任何族群羞辱。
你若肯,应我一愿——
建立一支军队,不为神,也不为魔,只为人。
名曰——‘龙魂盟’。
若有一日,你立下誓言,那便是我的葬礼最好的答复。”
字迹到最后一行模糊成血迹,似乎是他死前的最后一抹呼吸。
罗生手在颤,那种颤不是恐惧,而是心被点燃的痛。
他抬起头,眼神再无迷茫。
“灵儿,拿旗。”
苏灵儿一怔,将那面破旧的绿锌军旗递来。
罗生接过,缓缓展开。
血光下,那面旗像是被唤醒的灵魂,微微颤动。
他拔出龙魂剑,用剑锋在掌心划开一道血口。
鲜血顺着旗角滴下,融入泥土。
罗生的声音低沉,却震得众人心头一颤:
“以龙魂为誓——”
“此身不再为己存,不为族,不为界,
只为苍生血脉,不再被污、不再被吞。”
“我之剑,为生者开路;我之血,为死者续命!”
轰——!
焚生剑瞬间爆出血红的光柱,直冲云霄!
天地回响!
空气中似有无数灵魂在低语。
那些死去的绿锌军战士的怨魂、
那些被血族噬咬的平民的残魂,
仿佛在回应着那一誓。
洛瑶歌、颜如初、冷凌霜、小杜子、周伦、小洁纷纷单膝跪地。
苏灵儿看着罗生的背影,泪光闪烁。
“龙魂在上,我们誓随罗生。”
旗帜在风中飘扬,
那一刻,血雾散去,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
夜色再度被血光撕开。
绿锌国北境,一座被封印千年的古殿在血月之下苏醒。
殿门如深渊之口,符文闪烁,
祭坛中央放着一只由血晶铸成的圣杯——血圣杯。
血圣杯,悬浮在绿锌魔王的掌心,散发出猩红的脉动。
那光不是圣洁,而是疯狂。
“哈哈哈哈——终于……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绿锌魔王仰天长笑,双瞳泛血。血圣杯的光芒顺着他的臂脉蔓延,沿途的肌肉像被烈火灼烧般鼓胀,青筋暴起。
据说它能逆转血脉,召回死者魂灵。
但代价,是——八百个活人的血。
此刻,殿外八百个囚笼中,
哭声、祈祷声、怒吼声交织成地狱的交响。
绿锌魔王缓缓走上祭坛,
盔甲已破,血气翻腾。
他的目光却空洞,
像是被某种执念抽走了灵魂。
“父亲……母亲……我做到了。血圣杯已经成形。”
他伸出手,在圣杯上刻下了两道名字——【古墨贤】、【清雪】。
一笔一划,都用自己的血写成。
血圣杯开始震动,
暗红光芒顺着地面蔓延。
八百个囚笼同时被符阵点亮——
鲜血,被无形之力抽离,
化作一道道细线,飞入圣杯之中。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
震彻夜空。
绿锌魔王咬牙,眼角的泪滑落,却被蒸发成血雾。
“对不起……我会救你们的……哪怕被下诅咒、被血魔吞噬,我也要救你们回来……”
——轰!!!
一股冲天的血焰撕裂长空。
绿锌魔王的身影被血焰吞噬,整个人如同化身为血的神只。
他缓缓张开双臂,声音沙哑而痛苦:
“父亲……母亲……我终于能救你们了。”
他的双眼,不再只是嗜血,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柔情。
血圣杯的液面升腾,那血中浮现出两道模糊的身影。
“贤……你看……我们的孩子……”
“他……长大了……”
清雪夫人虚幻的声音从血中传来,温柔而哀伤。
绿锌魔王猛地跪下,“母亲!我终于救到你们了!我等了二十年——”
然而下一刻,血液突然翻滚。
两道身影猛地扭曲,声音变得嘶哑、低沉——
“救我们?呵呵呵……你救的是——我!”
血浪爆开!
圣杯裂成无数碎片,
那两道幻影瞬间合为一体,化作一股滔天血气,
直冲天穹!
血雾中,一只巨大的眼瞳睁开——那是血族真王·奥撒的眼!
“绿锌魔王——谢谢你。
八百活人的血,再加上你的魔王血脉,
终于唤醒了我真正的形体——血源古神。”
绿锌身体狂震,鲜血从口中喷出。
他这才明白——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
血圣杯,从来不是复生之器,而是“血神之心”的封印钥匙!
“你……又骗我!?我的父母——他们在哪?!”
奥撒的幻影从血空俯视他,声音冷如刀:
“他们?呵……他们早已灰飞烟灭。你以为我能伪造‘清雪’的幻影,是因为她留下了灵识?不,她根本不存在于世——她的灵识,早被我炼成‘血圣杯’的核心。”
轰——!
绿锌魔王仿佛被雷击中。
整个人踉跄后退,
心口的魔纹像要爆裂。
那一瞬间,他所有的恨、爱、执念,都崩塌成虚无。
“这……一切……原来都是你……”
他跪在地上,眼中再无泪,只有血色的绝望。
血海翻涌,天空燃烧。
奥撒的血影越发庞大,声音回荡在整个大陆。
“我的血源重生之日,便是诸界终结之时。谢谢你,绿锌魔王。从今往后——你是我的第一血奴。”
轰!
一条血索从空中落下,
将绿锌魔王的身体贯穿,钉死在祭坛上。
他的血被强行抽出,注入那血神的虚影。
天地都在震动。
可就在那极致的痛苦之中,
绿锌魔王却露出一丝凄厉的笑。
“奥撒……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他的手掌按在地面,
阵纹倒转,血能逆流!
“母亲说过——人的血,不是用来屈服的,而是用来燃烧的!”
轰!!!
整个祭坛爆裂!
血海翻滚,古神之影被炸得支离破碎!
绿锌魔王被抛入空中,
血与火化为一体,
那是他生命最后的燃烧——
“若这世界注定被血所诅咒,那就让我这滴血——去终结它!”
他化作一道赤红光柱,直冲天穹,与奥撒的幻影同归于尽。
天地陷入无声。
血月碎裂,化作漫天的红雪,飘落整个大陆。
数日后,
罗生站在北境的废墟上,
望着那片被红雪覆盖的土地。
苏灵儿轻声问:“那是……绿锌国的国都——炼血城吗?”
罗生点头。
“是。他救了世界,也救回了自己。”
风吹动他披风的边角,
红雪落在他掌心,渐渐化为一滴温热的水。
他低声道:“有些血,不是罪。而是信念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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