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的另一边,指甲刮过混凝土的声响突然顿住。
阮枫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怀里的跳火原本还在机械爪间拨弄变异鼠的断齿,此刻金属耳尖骤然绷直,电子眼的红光像被风吹灭的烛火般明灭两下。
“别怕,小跳。”她喉结动了动,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轻。
三天前在废弃实验室捡到这只半残的机械猎犬时,它连站立都不稳,关节处的锈迹混着黑色机油往下淌。
是她用营养膏化开黏住齿轮的锈块,用伊泽给的微型扳手调整传动比——就像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在痛觉来袭前抢先半步。
指甲声再次响起,这次带着刮擦后墙皮簌簌掉落的细碎响动。
阮枫的指尖无意识抠进跳火的金属脊背,那里还留着她用焊枪修补的痕迹。“是酸液鼠?”她想起三天前被克劳斯砍成两段的那只,腐绿色的黏液腐蚀了半面墙,“还是......”
“咔嗒。”
跳火突然从她怀里挣出,机械尾锥在地面划出火星。
它对着墙根某处连续发出短促的蜂鸣,金属爪垫重重拍了两下——那是她教它的“危险预警”信号。
阮枫顺着它的视线看过去,霉斑剥落的墙面上,一道半指宽的裂缝正渗出暗红液体,像被碾碎的血珠混着黏液。
“原来在挖地道。”她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跳火的耳尖。
这只本应报废的机械犬,此刻正用前爪扒拉裂缝边缘的碎砖,电子眼的红光凝成两道细柱,在墙内投射出模糊的热成像——三个蜷缩的阴影,每道阴影都在渗出腐蚀性气体的荧光。
后仓的木门被风撞得哐当响。
阮枫突然想起克劳斯说过的话:“有些变异种,天生不怕陷阱。”她摸向腰间的电击匕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三天前在辐射区外围,她被一只酸液鼠溅到小腿,那刺痛像有人用烧红的铁签子往骨头里钻——她当时的闪避预判比平时慢了0.2秒,是克劳斯的电磁盾替她挡下了第二波酸液。
“这次要快。”她深吸一口气,把跳火往身后拨了拨,“小跳,绕到左边。”机械犬领会般轻鸣一声,金属关节发出细微的转动声,贴着墙根往左侧迂回。
阮枫的心跳声在耳中轰鸣,她盯着裂缝渗出的黏液,数着自己的呼吸——一、二、三......
墙皮突然“轰”地炸开!
三只半人高的酸液鼠撞开裂缝,腐臭的黏液滴在地面,瞬间蚀出焦黑的坑洞。
最前面那只的前爪还勾着半块带血的碎骨,浑浊的眼珠泛着病态的紫。
阮枫的后颈传来熟悉的刺痛——那是痛觉预判异能在预警。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侧身翻滚,电击匕首擦着酸液鼠的咽喉划过,蓝色电弧在它鳞片上炸开。
“好样的!”她滚到墙角时,跳火的机械爪已经扣住第二只酸液鼠的尾巴。
这只本应只能做简单追踪的机械犬,此刻竟精准避开了酸液喷口,金属齿咬进变异鼠后颈的神经腺——那是苏致远说的弱点。
酸液鼠发出尖锐的嘶叫,黏液喷在跳火背上,却只在装甲板上留下一道白痕——伊泽上周刚给它换的防腐蚀涂层,果然管用。
第三只酸液鼠的前爪已经够到阮枫的脚踝。
她尖叫一声,膝盖狠狠顶向它的下颌,电击匕首反手刺进它左眼。
腐臭的液体溅在她手背上,灼痛让她眼眶发酸,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本能地蜷缩。“痛......痛就痛吧。”她咬着牙,匕首更深地捅进去,“总比被吃了强。”
变异鼠群的嘶吼声穿透后仓木门时,克劳斯正用战术刀刮去电磁盾边缘凝固的酸液。
第七天的暮色像浸了血的棉絮,从坍塌的通道口漫进来,在他肩甲的裂痕上镀了层暗红。
那道裂痕是三天前替阮枫挡变异巨蜥时留下的,当时他能清楚听见盾内电路烧毁的噼啪声,却连眉都没皱一下——只要阮枫缩在他身后发抖的身影还在,痛就不算什么。
“来了。”他把战术刀插回腿侧的刀鞘,电磁盾的充能声突然拔高。
走廊尽头传来金属撞击声,是燃烧瓶砸在墙上的闷响,混着粗粝的骂声:“那娘们的热源信号就在里面!
赤脊帮的银币可不会长腿跑——“
克劳斯的脚步在走廊转角停住。
四个持链锯和燃烧瓶的男人正踹开最后一道木门,为首那个的臂章上绣着扭曲的赤脊骨标志。
他握盾的手紧了紧,盾面的蓝色电弧开始游走——这是他的战斗信号,像父亲当年用消防斧劈开火场时的哨声。
“一个、两个、三个......”他默念着,在对方发现他的瞬间猛然前冲。
电磁盾撞在第一个人的胸口,电流顺着链锯金属杆窜上去,男人的惨叫声被电弧声吞没。
第二个人的燃烧瓶刚举到头顶,克劳斯侧身用盾沿撞他手腕,玻璃碎片混着燃烧液溅在墙上,火舌舔着剥落的墙皮。
第三个人的链锯已经嗡鸣着逼近。
克劳斯后退半步,盾面故意露出半寸空隙——对方果然扑上来,链锯尖刚要触到他肩甲,他突然转身,用盾背撞向对方后腰。
男人惨叫着跌进他们自己设的陷阱坑——那是阮枫三天前用钢丝和碎砖布置的,当时她还担心钢丝太高会勾到自己,现在倒成了最好的反制。
最后一个男人的链锯掉在地上。
他转身想跑,克劳斯却没追。
他低头看向盾面的裂痕,血正从肩甲下渗出来,在战术裤上洇出巴掌大的红印。“比三年前快了。”他扯了扯嘴角,疲惫却带着点笑意。
三年前在柏林郊区,他抱着妹妹躲在地窖里,听着外面变异兽的嘶吼,那时他连挥斧的力气都没有;现在他能站在这里,替另一个需要守护的人挡住所有危险。
暴雨是在入夜后突然砸下来的。
克劳斯正用阮枫的医疗包处理肩伤,远处传来改装车的轰鸣——那是伊泽的“铁炉号”特有的引擎声,像老黄牛喘粗气混着金属摩擦。
他刚走到通道口,就见一辆半挂着铁皮的卡车撞开外围的荆棘堆,车头灯在雨幕里晕成两个模糊的黄点。
“伊泽?”他喊了一声,声音被雨声撕碎。
卡车门“哐当”打开,一个浑身湿透的身影跳下来,黑色皮夹克贴在身上,头顶的护目镜还滴着水。“老克!”伊泽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手里拎着个冒热气的金属箱,“听说小阮在突破关键期?
老子把新调的闪避算法刻进芯片了,可不能让她白疼这七天——“
他的话突然顿住。
克劳斯借着车灯看见他脸上的伤,左颧骨有道新鲜的抓痕,皮夹克后背还破了个洞,露出里面缠着的带血绷带。“遇到变异狼群了?”克劳斯接过他手里的箱子,“怎么不先去庇护所?”
“庇护所?”伊泽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笑得露出后槽牙,“那帮老东西只会说’等天气好再出发‘。
小阮的痛觉预判要是能稳定在0.3秒,老子能给她造套会自己躲子弹的护甲——比什么电磁盾都金贵。“他拍了拍克劳斯的肩,雨水顺着他的手背流进对方的衣领,”走,带我去见她。“
阮枫是被跳火的蜂鸣吵醒的。
她靠在安全屋的墙角,怀里还抱着那只机械犬,它的金属肚皮正温温地贴着她的小腹——这是伊泽加的保暖功能,说“机械也得有温度”。
她揉了揉眼睛,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大嗓门:“小阮!
你家跳火是不是偷吃了我的纳米清道夫?
老子的虫群怎么跟着它跑了?“
她猛地站起来,撞得墙角的药箱“哗啦”响。
推开门的瞬间,她看见伊泽正蹲在地上,两只拇指盖大的银色虫子正顺着跳火的尾巴往上爬,电子眼的红光和虫群的荧光交相辉映。“伊泽!”她扑过去,却在看清他脸上的伤时顿住,“你......你怎么弄的?”
“嗨,被变异狼挠的。”伊泽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从口袋里摸出个芯片抛给她,“重点是这个!
新的闪避算法,能把你的预判时间再压缩0.1秒——前提是你别又因为怕痛缩脖子。“他突然盯着她身后,眼睛瞪得溜圆,”我去!
那两只清道夫虫什么时候进化出群体扫描了?“
阮枫回头,看见那两只银色虫子正悬停在空中,虫身展开成微型雷达状,在墙上投射出清晰的热成像图。
她笑了,眼泪突然涌出来。
这七天里,她被酸液烫过、被鼠群抓过,每一次痛觉来袭前,她都逼着自己站定,逼着自己看清楚危险从哪来——原来怕痛的人,也能学会在疼痛里扎根。
“伊泽,你看。”她蹲下来,跳火的机械爪轻轻搭在她手背上,“它现在能自己找神经腺了。”
“黑科技都得靠你这小队写论文了!”伊泽掏出个小本子狂记,雨水还在顺着他的发梢滴在本子上,“机械犬+纳米虫群+痛觉预判......老苏的医疗资料、小陈的预警系统,合着你们这是要组个末世科研团啊?”
雨声渐小的时候,阮枫听见远处传来“叮——”的一声。
那声音很轻,像是生锈的齿轮转动,又像是谁在敲一面破锣。
她抬头看向天花板,那里还挂着半块残缺的广播喇叭,蛛网在风里轻轻摇晃。
“是......钟声?”她轻声说。
克劳斯走到她身边,电磁盾的充能声低了下去。“第七天要结束了。”他说,声音像浸了水的旧棉絮,却带着某种温暖的重量,“明天,你就能试试新算法了。”
伊泽突然把本子合上,冲他们挤了挤眼睛:“明天?
老子今晚就给跳火装新模块。
小阮,准备好——下次再遇到酸液鼠,你可能连痛的机会都没有。“
雨停了。
风卷着潮湿的空气钻进地城,带着远处林子里传来的鸟鸣——不是变异兽的嘶吼,是普通的、清亮的鸟鸣。
阮枫低头看向跳火,它的电子眼正映着她的脸,里面有她从未见过的光。
天花板的广播喇叭突然又响了一声,比刚才更清晰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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