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扫过镜面碎片的瞬间,林远萧的素裙已没入了禁地边缘的雾霭。
她指尖攥着断念刀的刀鞘,左肩的伤处像有条活物在爬,从血脉里往外钻着痒意——那不是寻常外伤的疼,倒像是有谁隔着千万里山水,在唤她的乳名。
“阿遥,阿遥......”
风卷着冷雾扑在脸上,林远萧脚步一顿。
她从小在玉瑶宗长大,知道禁地边缘的风里常裹着前尘旧怨,可这声呼唤太清晰了,带着她记忆里最陌生的温度——像冬日里捂在掌心的热粥,像被人用粗布帕子包着塞进怀里的糖葫芦。
“谁?”她反手抽出断念刀,刀身映出身后空无一人的山道。
月光被乌云遮住大半,雾霭里的竹影突然扭曲成无数只手,朝着她后颈抓来。
后颈寒毛根根倒竖的刹那,林远萧终于意识到不对。
左肩旧伤突然灼痛,鲜血浸透了新换的药布,她看见一团灰黑色的雾气从虚空裂隙里挤出来,那雾气凝不成形,却在逼近时泛起腥甜的血气——是前半夜那只吞神魂的怪影!
“符阵!”她咬着牙咬破舌尖,鲜血溅在刀身上,八张镇心符从符囊里窜出来,在身周布成八卦。
可符阵刚亮起微光,记忆里那些被她刻意压下的画面突然翻涌:和墨羽同喝一碗粥时他沾在唇角的米,替他挡劫时被剑气划开的衣袖,还有昨日他替自己系发带时,指尖擦过耳后的温度......
“不!”林远萧攥刀的手在抖,符阵的光纹跟着乱颤。
怪影趁机凝成利爪,直取她心口——这东西竟能吞噬情绪!
她越抗拒回忆,那些画面越清晰,符阵的光就越弱。
“阿萧!”
一声喊破了雾。
林远萧抬头,看见墨羽拽着白若薇从云端直坠下来。
墨羽左眼泛着淡金色的微光,逆命之瞳里的因果线像活了似的乱窜,他反手把白若薇推到身侧,袖中甩出半片镜子碎片:“白姑娘,九曜缚情符!”
白若薇的符匣早震开了,十二张符纸在她掌心转成金轮:“等的就是这句!”她咬破指尖在符纸上点血,符纸“唰”地窜向怪影,“墨羽你引它分神!”
墨羽抹了把嘴角的血——刚才腾云时撞在山壁上擦破的,他却像没知觉似的,盯着怪影游移的轨迹咧嘴笑:“我说你这黑烟,莫不是灵瑶姐姐房里的熏香漏出来的?
她前日还念叨,说新得的沉水香总烧不干净......“
怪影的动作顿了顿。
墨羽左眼的光更亮了,他看见三息后这东西会绕到林远萧背后,当下脚尖点地扑过去,用身体替林远萧挡了那记爪风:“疼不疼?
我小时候被野狗追,也这么疼过......“
“住口!”林远萧红着眼眶挥刀,断念刀的寒光裹着她的心跳声,在怪影身上划出裂痕。
白若薇的缚情符趁机缠上怪影四肢,金光照得雾霭都泛了暖黄:“这是我和阿萧的糖葫芦甜,和墨羽的符阵笑,你吞得下吗?”
怪影发出刺耳的尖叫,黑雾里突然渗出点点金光——是前半夜被他们打散的星芒。
那些光像活物似的啃噬黑雾,最后“砰”地炸成碎片。
消散前,一道沙哑的低语钻进三人耳中:“第九十九......镜已动。”
“镜?”白若薇扶着膝盖喘气,符纸飘落在地,“什么第九十九镜?”
墨羽捂着左肩的爪痕,太阳穴突突地跳。
眼前突然闪过血色的祭坛,他站在祭坛中央,脚下堆着无数和刚才那怪影相似的影骸,每具影骸的眉心都刻着“祭”字。
有个声音在他灵魂深处炸响:“墨羽,你还要当这镜子吗?”
“墨羽?”林远萧的手覆上他额头,“你在发抖?”
“我......”墨羽攥紧掌心的镜面碎片,碎片上的“祭”字裂痕更深了,“我好像记起些什么。”他看向林远萧染血的左肩,又看向白若薇发间沾着的符灰,喉结动了动,“它不是偶然袭击,是在试我们。
试我们的情够不够深,够不够真。“
“试什么?”白若薇蹲下来捡符纸,指尖触到一片带着血的符灰,突然抬头,“难道......那些说我们是‘范例’的话,不全是真的?”
林远萧的断念刀“当啷”落地。
她望着自己发抖的双手,想起方才被怪影勾起的那些画面——原来不是她在抗拒回忆,是有人在帮她压抑。
而这只怪影,不过是把被封印的情念放了出来,看它们能不能在吞噬中生长。
“回宗。”墨羽突然扯过林远萧的手腕,“今晚的事,谁都别告诉。”他左眼的微光渐渐熄灭,可眉心的朱砂印却烫得惊人,像有团火要从皮肤下烧出来。
深夜,尘心阁的烛火燃到了灯芯。
墨羽盘坐在蒲团上,试着运转心法镇压灼痛,可左眼突然泛起热意。
他抬手摸向眼眶,指尖触到一片湿润——不是泪,是血。
逆命之瞳在他毫无察觉时自行开启,眼前的虚空里,无数条因果线正在交织成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图案:
那是一面破碎的镜子,镜中映着玉瑶宗的山门,山门后站着个穿赤焰战铠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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