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灼热的刺痛自左眼深处炸开,犹如一根烧红的铁针蛮横地扎入神魂。
墨羽闷哼一声,下意识地闭上眼,可那诡异的景象却并未因此消失,反而更加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识海之中。
逆命之瞳,这伴随他穿越而来的神秘天赋,在未经召唤的情况下,自行窥破了现实的表象。
在他视野的尽头,那片被宗门列为禁地的浓雾里,无数灰白色的丝线纵横交错,构成了世间万物的因果之网。
然而,就在那浓雾的最深处,一团人形的轮廓周围,所有的因果线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断裂、破碎、甚至湮灭的状态。
仿佛那个人影本不该存在于此世,是被整个世界的天道法则强行抹去后,又硬生生从虚无中拼凑起来的残骸。
这种感觉,比面对任何凶兽或强敌都要来得心悸。
墨羽手中的《凡俗百态图录》瞬间失去了吸引力,他猛地停下脚步,全身肌肉紧绷,如临大敌。
“师兄,怎么了?”白若薇清脆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
她正兴致勃勃地为墨羽讲解着图录上某种罕见灵植的伴生符文,却发现身边的人突然没了动静。
她抬起头,看到墨羽前所未有地严肃,目光死死地盯着禁地方向,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淡然的脸上,此刻竟是凝重如山。
她顺着墨羽的目光望去,心脏猛地一抽。
原本只是缓慢流淌的灰色雾气,此刻竟像一锅被煮沸的浓粥,剧烈地翻涌、奔腾。
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在雾气中时隐时现,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散发出丝毫灵力波动,但那死寂般的存在感,本身就是一种极致的恐怖。
一股寒意从白若薇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她吓得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地一把拽住了墨羽的衣袖,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声音也带上了无法抑制的微颤:“那……那是什么东西?”
不等墨羽回答,一道身影已然迅捷地横移,挡在了他们二人身前。
林远萧依旧是那副冷峻寡言的模样,只是背对着他们的双肩绷成了一张拉满的弓。
他看似随意垂在身侧的右手,指尖却在袖袍的掩护下,飞快地结成了一个外人难以察识的复杂法印——玉瑶宗秘不外传的“隐杀印”。
他面上波澜不惊,可额角一滴悄然滑落的冷汗,却暴露了他内心的骇然。
别人或许只觉得那身影诡异,但他却在看清那轮廓站立姿势的瞬间,脑海中轰然炸响!
那个姿态,那种仿佛与天地万物都格格不入的孤绝感,与他潜入玉瑶宗之前,在卧底档案最深处那份被高亮标记、却又被刻意抹去绝大部分内容的“前代镜奴”残缺画像,一模一样!
那份档案的批注只有寥寥数字:极度危险,见之即退,不可接触,不可探究。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风都绕开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区域。
墨羽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悸动,暗中运起清心诀,一遍遍冲刷着识海,试图稳住被逆命之瞳的景象所冲击的神识。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让他们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你是谁?”墨羽的声音沉稳,他灌注了一丝灵力,使其能够穿透浓雾,“可是玉瑶宗旧人?”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雾中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那片区域死寂得可怕,仿佛连回音都被吞噬了。
就在他们以为这只是一次徒劳的试探时,那道模糊的人影动了。
它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只是极其缓慢地,微微偏了一下头。
这个动作充满了僵硬与迟滞感,像一个许久未曾上油的提线木偶,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无声的锈蚀哀鸣。
它似乎听到了墨羽的话,并且有了意识层面的反应。
然而,它依旧沉默着,只是缓缓抬起右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胸口。
那个动作机械、麻木,却又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悲怆。
一遍,又一遍,仿佛在重复一个被铭刻进灵魂深处,却早已遗忘了意义的古老仪式。
这个诡异的举动让紧张的气氛攀升到了顶点。
白若薇的身体贴得墨羽更紧了,她将嘴唇凑到墨羽耳畔,用几乎只有气音的音量低语:“师兄,会不会……这是传说中的,上一任‘范例’?”
“范例?”墨羽心中一动。
“嗯,”白若薇的声音里,恐惧与一种属于符阵师特有的求知欲诡异地交织在一起,“宗门典籍里有语焉不详的记载,说为了维持某个核心大阵的运转,每一代都会挑选一名最顶尖的天才作为‘范例’,以身承载阵法的数据洪流。但传说,这些‘范例’的最终结局,都是彻底的‘消失’,被大阵同化,连魂魄都不会留下……眼前这个,会不会就是失败的,或者被替换下来的那个?”
她的话像一柄重锤,狠狠敲在墨羽和林远萧的心上。
一个被世界法则抹去因果,一个被宗门传说定义为“消失”的存在,两者在此刻完美地重合了。
就在这时,那道人影抚摸胸口的动作停了下来。
它缓缓放下了手,那颗微微偏着的头颅,开始一点点地转过来,似乎想要“看”向他们。
随着它的转动,周围的雾气翻涌得更加剧烈,一股无形却沉重如山的压力凭空降下,仿佛整个禁地的空间都在被这道目光扭曲、压缩。
白若薇脸色煞白,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墨羽的左眼刺痛感再度加剧,视野中断裂的因果线开始疯狂地颤动,像是即将引发一场波及现实的法则风暴。
一直沉默不语的林远萧,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镜奴”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其拥有的力量,而在于其本身就是一种规则层面的“污染”。
一旦被其锁定,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右手依旧维持着“隐杀印”的姿势,但背在身后的左手,却在袖中悄然变化。
他紧抿的嘴唇,勾勒出一道冰冷而决绝的线条。
玉瑶宗的道法,或许对付不了这种超乎常理的存在。
那么,就只能动用那个被他层层封印,本以为永远不会在这片土地上使用的力量了。
刹那间,一股与此地灵气截然不同的气息,从林远萧体内极深之处被唤醒。
那是一股霸道、幽深、带着毁灭与寂灭之意的力量,它如同蛰伏的凶兽,在主人的意志下降临世间的前一刻,仅仅是苏醒的余波,就让他身边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分。
就连那翻涌的浓雾,似乎也在这股气息面前,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
周遭的死寂被一种无形的压力凝固,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琥珀,将三人牢牢禁锢。
那道立于废墟之上的身影,如同一尊来自远古的魔神雕塑,明明静止不动,却散发着吞噬一切心神的恐怖气场。
林远萧的呼吸放至最轻,心跳却如擂鼓。
他藏于袖中的右手,掌心早已凝聚起一团暗紫色的灵力光晕,那是他最大的底牌——一道被宗门严令禁用的异宗法印。
此印一旦催动,威力巨大,但反噬也同样致命。
然而此刻,面对这深不可测的存在,他已顾不得后果。
无论是撕开这诡异的幻象,还是拼死一搏,他都必须为同伴争取一线生机。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身影的每一个细节上,连其衣袂最细微的拂动都不放过,精神紧绷到了极致。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中,变故陡生!
那道身影动了。
没有征兆,没有声音,它仿佛融化在了空气里,下一瞬便如鬼魅般朝三人飘然逼近。
速度之快,完全超出了感官所能捕捉的极限。
前一刻还在十丈开外,眨眼间便已近在咫尺!
林远萧心头警铃大作,掌中法印瞬间就要脱手而出!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小心!”云舒的惊呼尚未出口,墨羽的瞳孔便已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喉咙,周围的一切都化作了缓慢流淌的灰色光影。
唯有他左眼中那枚银色的神秘符文,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旋转,逆命之瞳被动地激发到了极致!
一幅清晰无比的画面,如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那道模糊的身影伸出一根苍白修长的手指,径直点向自己的眉心。
没有想象中的杀戮与毁灭,反而在指尖触碰的刹那,一道璀璨夺目的金色光华自他额间轰然炸裂,宛如沉睡了万古的骄阳,一朝苏醒。
那股力量,古老、浩瀚,带着一种源自血脉灵魂深处的熟悉……
这是……前世印记的觉醒之刻!
三秒预兆,一闪而逝。
现实世界的光影与声音轰然回归。
那冰冷的手指,已悬停在他眉前半寸之地。
林远萧那足以开山裂石的法印,也已携着毁灭之息扑面而来。
“别动!”
墨羽嘶吼出声,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了身旁的林远萧。
他没有躲闪,反而迎着那根手指,
指尖轻触眉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撕心裂肺的痛楚。
一股温暖而磅礴的记忆洪流,混杂着无数陌生的符文与画面,瞬间冲垮了他识海的堤坝,在他灵魂的最深处,烙下了一枚滚烫的印记。
金光一闪而逝,那神秘身影也如青烟般消散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远萧和云舒惊魂未定地扶住摇摇欲坠的墨羽,急切地问道:“墨羽,你怎么样?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墨羽缓缓睁开眼,眼神深邃得判若两人。
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他下意识地抬手抚向自己的左眼。
那枚曾赋予他预知能力的逆命之瞳,此刻的银色光芒并未像往常一样在使用后迅速隐去,反而固执地盘踞在眼底,一丝极细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金色丝线,正悄然缠绕其上,仿佛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为这洞悉命运的神通,平添了几分诡谲与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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