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混合着热带雨林特有的腐烂气息,弥漫在缅甸边境的潮湿空气中。福尔康——或者说,此刻占据这具身体的林逸——猛地睁开双眼。
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喉咙干涩得如同被砂纸磨过。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竹榻上,身上覆盖着薄薄的锦被,房间布置充满了异域风情,精致的木雕和金银饰品随处可见,却又不失雅致。
“你醒了?”一个清脆而带着几分英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尔康转头,看见一位身着缅甸贵族服饰的少女端着一碗药走进来。她约莫十七八岁年纪,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眉眼深邃明亮,顾盼间自带一股寻常女子没有的飒爽之气。
慕沙公主。尔康脑海中自动浮现出这个名字,以及与之相关的大量记忆碎片。
“我...”他刚一开口,就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慕沙快步走到床边,小心地扶他坐起,将药碗递到他唇边:“你昏迷三天了。军医说你能活下来真是奇迹。”
尔康就着她的手喝下药汤,苦涩的味道让他皱起眉头,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奇异的舒适感,仿佛干涸的土地得到雨露滋润。他心中警铃大作——这药里恐怕掺了鸦片。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是福尔康,大学士福伦长子,御前侍卫,明珠格格紫薇的丈夫;也是清军征缅部队的将领,在一次突围战中为掩护五阿哥永琪而重伤被俘。
更重要的是,他是林逸,一个知晓“还珠格格”全部剧情走向的穿越者。
“多谢公主相救。”尔康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复杂情绪。
慕沙笑了笑,笑容明媚如缅甸的阳光:“不必客气。你那日一人独战十余人,重伤之下仍不屈服,是条真汉子。”她的眼中明显带着欣赏甚至爱慕。
尔康心中苦笑。原着中,正是这段被俘期间,慕沙对尔康产生感情,而尔康在毒品的控制下逐渐迷失自我,忘记了紫薇,差点成了缅甸驸马。
但现在的他,绝不会让这一切重演。
“我的部下们...”尔康试探着问。
慕沙表情微黯:“那场战斗很惨烈,你们清军损失不小。你的几个亲信,有的战死,有的被关押在其他地方。”
尔康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痛楚。既然他来了,就绝不能眼睁睁看着战争持续七年,让无数将士白白牺牲。
接下来的日子,尔康一边养伤,一边谨慎地观察周围环境。他发现慕沙虽然是女子,但在缅甸宫廷中颇有影响力,深受其父缅甸王喜爱,甚至能参与军政要事的讨论。
这为他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一天傍晚,慕沙又来送药。尔康接过药碗,突然道:“公主,这药能否减量?我总觉得服用后精神恍惚。”
慕沙惊讶地看着他:“可是军医说这能缓解你的疼痛。”
“疼痛我可以忍受,”尔康坚定地说,“但作为一个军人,我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
慕沙眼中闪过赞赏,点头应允:“好,我会吩咐军医调整药方。”
这是第一步——摆脱毒品的控制。
随着身体逐渐康复,尔康开始有意识地向慕沙展示中华文化,吟诗作对,谈论兵法战略,偶尔“无意间”透露一些清军的作战特点——都是些看似重要实则可以反向利用的信息。
慕沙越发被这个文武双全、谈吐不凡的清国将领吸引。她常常一来就是大半天,听尔康讲述紫禁城的辉煌,中原大地的辽阔。
“你们清国人真奇怪,明明有这么灿烂的文化,却非要来攻打我们。”一次交谈中,慕沙忍不住说道。
尔康放下手中的茶杯——那是慕沙特意为他找来的中国瓷器——正色道:“公主误会了。大清从未主动挑衅,是你们的军队屡次侵犯我云南边境,掳我百姓,占我土地。皇上派兵征讨,实属不得已而为之。”
慕沙皱眉:“但我听到的不是这样。说是清军先越界挑衅...”
尔康轻轻摇头:“战争中最先牺牲的往往是真相。公主若是不信,可以派人暗中查访,看看近年来到底是哪方在不断挑衅生事。”
他话锋一转,语气缓和下来:“其实,两国交战,苦的是百姓。缅甸有缅甸的美丽,大清有大清的繁华,本该和平共处,互通有无,何至于兵戎相见?”
慕沙若有所思。尔康知道,她虽是将领,但内心厌恶无谓的战争,这番话必会在她心中种下种子。
时机渐渐成熟。一天,尔康对慕沙说:“公主待我恩重如山,尔康无以为报。但我毕竟是清将,不能久留于此。待我伤愈,恐怕就要告辞了。”
慕沙脸色顿时变了:“你要回去?可是你的国家已经认为你战死了!我听说清军已为你举行了葬礼。”
尔康做出震惊痛苦的表情,踉跄后退两步,喃喃道:“怎么会...那紫薇她...”他适时地表现出一个丈夫对妻子担忧的神情。
慕沙眼中闪过嫉妒,但仍安慰道:“或许...或许你可以留下来。父王很欣赏你,如果你愿意,可以在缅甸担任要职...”
尔康摇头,语气坚定:“多谢公主美意,但尔康生是大清人,死是大清鬼。即便全军覆没,我也要设法回到故土。”
他注意到慕沙眼中的失望和不舍,话锋一转:“不过...如今两国交战正酣,我就这样回去,恐怕也难以改变战局。若是...”
“若是什么?”慕沙急切地问。
尔康似在犹豫,最终仿佛下定了决心:“公主,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尔康压低声音:“据我所知,这场战争并非缅甸国王本意,而是几个主战派大臣一力推动。他们不断挑衅大清,无非是想借此巩固自己的权势。但长远来看,缅甸绝非大清对手,持续作战只会耗尽国力,苦了百姓。”
慕沙脸色变幻:“你为何与我说这些?”
“因为我相信公主是明理之人,真心为国为民着想。”尔康直视她的眼睛,“若是公主有能力影响朝政,或许可以推动和谈。届时,我回到大清,也可尽力促成此事。两国和平,岂不美哉?”
慕沙沉默良久,最终抬头时眼中已有决断:“你说得对,这场战争该结束了。但我需要你的帮助。”
“公主请讲。”
“我可以暗中搜集主战派大臣通敌贪腐的证据,也可以劝说父王同意和谈。但你需要承诺,和谈成功后,你要作为大清使节常驻缅甸。”慕沙眼中闪着复杂的光。
尔康心中明了这是慕沙想留住他的方式,但面上不露声色:“若真能促成和平,尔康愿效犬马之劳。”
至此,尔康的卧底计划迈出了关键一步。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尔康通过慕沙提供的消息,逐渐摸清了缅甸朝廷的内部派系斗争。他暗中指导慕沙如何收集证据,如何安插眼线,如何不动声色地削弱主战派势力。
同时,他也在悄悄联系上其他被俘的清军士兵,组建起一个秘密情报网络。一些被认为已经“战死”的士兵,实际上正在缅甸各地搜集情报。
一天深夜,尔康悄悄召来几个心腹士兵。
“周毅,你设法混入缅军后勤部队,查明他们的粮草储备情况。”
“张志,你绘制一张缅军布防图,要尽可能详细。”
“李威,你联系上还在抵抗的清军残部,告诉他们再坚持一段时间,转机很快就会到来。”
士兵们领命而去,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光。他们发现,重伤苏醒后的福将军似乎变了,比以前更加沉稳睿智,眼神中总带着一种深谋远虑的光芒。
与此同时,尔康也在与慕沙的交往中把握着微妙的分寸。
他感激她的救命之恩,欣赏她的聪慧勇敢,但每当慕沙表现出超越友谊的情感时,他总是适时地提起远在京城的妻子紫薇。
“紫薇最喜欢茉莉花,说是清香淡雅,不争不抢,却自有一番风骨。”一次赏花时,尔康看着园中的茉莉说道。
慕沙撇嘴:“我们缅甸的莲花才是最美,出淤泥而不染。”
尔康微笑:“天下之美,各有千秋。重要的是知道自己心属何处。”
慕沙看着他,突然问:“如果...如果没有紫薇,你会愿意留在缅甸吗?”
尔康正色道:“公主,人生没有如果。紫薇是我的妻子,是我发誓要一生守护的人。这就如同缅甸是公主的家园,是您愿意付出一切守护的土地一样。”
慕沙黯然神伤,却也更加敬重这个情深义重的男子。
时机终于成熟。主战派大臣的黑材料已收集齐全,缅甸王在慕沙的劝说下也开始倾向和谈。尔康知道,是时候与清军取得联系了。
他写了一封密信,详细说明缅甸朝廷内部情况,主战派的弱点,以及和谈的最佳时机。这封信通过秘密渠道,几经周折,终于送到了清军主帅傅恒手中。
傅恒接到信后大吃一惊。他原以为福尔康已经殉国,没想到不仅活着,还在敌营中做了如此多的谋划。他立即将信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紫禁城内,乾隆看着尔康的密信,龙颜大悦:“好个福尔康!不愧是我大清的好儿郎!传朕旨意,配合尔康的计划,准备和谈!”
同时,乾隆眼中闪过深思。傅恒在一旁道:“皇上,尔康此举大功一件,但他在缅甸与慕沙公主过往甚密,恐生变故...”
乾隆摆手:“尔康若是变心,大可投靠缅甸,何必冒险传递情报?朕相信他的忠诚。”
话虽如此,帝王心术终究难测。乾隆决定暂不将尔康还活着的消息告诉紫薇,以免万一尔康变节,徒增伤悲。
缅甸这边,尔康的计划顺利进行。慕沙在朝堂上抛出主战派大臣贪腐通敌的证据,引发轩然大波。缅甸王大怒,将主战派首领下狱,正式派出和谈使节。
清缅和谈在边境举行。尔康作为缅甸方面的“顾问”出席——这是慕沙坚持的条件,她希望尔康能多留一段时间。
谈判桌上,尔康与傅恒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和谈进展顺利,双方就边界划分、贸易往来等达成初步协议。傅恒按照尔康密信中的建议,在一些次要问题上做出让步,使缅甸王感到脸上有光,更愿意签署和约。
签约前夜,慕沙找到尔康,眼中含泪:“明天和约签署后,你就要回去了,是吗?”
尔康点头:“多谢公主这些时日的照顾。尔康永世不忘。”
“如果我说,我愿意放弃公主身份,随你去大清呢?”慕沙突然问。
尔康震惊,随即郑重道:“公主万万不可!缅甸是您的家,您的责任。就如同大清是我的家,我的责任一样。我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慕沙泪如雨下:“可是我...”她说不下去了。
尔康温和却坚定地说:“公主会遇到真正属于您的人,一个能全心全意爱您的人。而尔康的心,早已给了紫薇,再容不下他人。”
慕沙最终黯然离去。尔康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有一丝愧疚,但更多的是坚定。他不能给慕沙虚假的希望,那样才是真正的伤害。
清缅和约正式签署,持续数年的战争提前结束。尔康终于踏上了归途。
傅恒亲自迎接他,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好小子!没想到你不仅活着,还立下如此大功!皇上定然重重有赏!”
尔康谦逊道:“卑职只是尽忠职守而已。全赖皇上洪福齐天,大将军用兵如神。”
傅恒眼中闪过赞赏。以往的尔康虽然能干,但难免有些恃才傲物,如今却如此沉稳谦逊,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回京路上,尔康从傅恒口中得知,紫薇以为他战死沙场,悲痛欲绝,如今仍在守丧期间。尔康心痛如绞,恨不能插翅飞回爱妻身边。
然而,他首先需要面对的是乾隆皇帝的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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