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弹指而过。
萧凡三人依旧住在芙蓉镇那家临河的“悦来”客栈，仿佛只是寻常的过路游客。这三天里，他带着李清珞泛舟采莲，品尝地道小吃，甚至去听了两场软糯的苏州评弹，一派闲适模样。只有云袖知道，王爷看似放松，眼神却时常掠过窗外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云宗弟子留下的隐秘标记，表示一切正常，静待消息。
第三日深夜，万籁俱寂，只有河水潺潺。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入客栈小院，正是云宗宗主云逸真人。他依旧是一身月白道袍，但在夜色中更显飘逸出尘，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凝重。
“尊驾。”云逸真人进入房间，对正在灯下看书的萧凡躬身一礼。
萧凡放下书卷，目光平静地看向他：“有结果了？”
“是。”云逸真人沉声道，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根据多方线索交叉印证，落鹰峡伏击之事，具体执行乃是由‘天机楼’麾下的‘暗刃’堂所为。那批死士，以及部分弩械，皆由‘暗刃’堂经手。”
“天机楼……”萧凡眼中寒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好一个天机楼！江湖上鼎鼎大名、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情报买卖机构，背后原来是我们这位忧国忧民的陈相在支撑。真是讽刺！”
天机楼，明面上是一个中立的江湖情报组织，只要出得起价钱，什么消息都能买到，什么脏活都敢接。因其信誉和效率，在江湖中名声极大，甚至一些朝廷官员也会暗中与之交易。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竟是宰相陈松藏在袖中的一把毒刃！用它来清除异己、打探机密、甚至执行暗杀，既高效，又难以追查到他本人头上。
“确认与陈松有关？”萧凡追问，虽然心中已有答案。
“十之八九。”云逸真人肯定道，“我们查到，‘暗刃’堂近期的几笔大额资金流入，最终都指向陈相一位远房侄子名下的产业，而且调动时间与落鹰峡事件前完全吻合。此外，陈相府中一位负责与外府联络的清客，与天机楼一位外事掌柜过往甚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指向性已非常明确。”
虽然没有抓到直接的书信或人证，但到了这个层面，这些间接证据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萧凡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周身散发出一股冰冷的杀气，连室内的温度仿佛都降低了几分。李清珞在里间并未入睡，感受到这股寒意，不由得紧了紧衣襟，心中为萧凡担忧。
“好，很好。”萧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陈相既然选择用江湖的手段来对付我，那我也只好入乡随俗，用江湖的规矩，来回敬他了。”
他转过身，目光如电，看向云逸真人：“云宗主，云宗在江南乃至整个江湖，能动用多少可靠的人手？我要的，是真正的好手，不是乌合之众。”
云逸真人精神一振，知道关键时刻到了，这是云宗报恩、也是展现价值的时刻。他略一沉吟，斩钉截铁道：“禀尊驾，我云宗虽不轻易涉足俗世纷争，但百年底蕴犹在。在江南地界，短时间内，可调动核心内门弟子五十人，皆是一流好手；外围依附的江湖势力、镖局、漕帮中，可信任并能调动的好手，不下两百人。若需更多，给我些时间，可从其他分观调集。”
这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尤其是五十名云宗内门弟子，云宗以剑法和内功闻名江湖，其内门弟子个个武功高强，足以媲美大内精锐。
萧凡点了点头，对这个数字还算满意。他不需要千军万马，他要的是一把精准、锋利、能直插敌人心脏的尖刀。
“足够了。”萧凡走到桌边，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了几个简单的符号，那是江湖中代表天机楼及其几个重要分舵的暗记。
“陈相倚仗天机楼，那天机楼，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他的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要你们，集中力量，拔掉天机楼在江南的所有明暗据点，尤其是那个‘暗刃’堂，我要它鸡犬不留！记住，是彻底拔除，不是击溃。”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云逸真人：“行动要快，要狠，要像雷霆一样，打掉它所有的爪牙，焚毁它的卷宗，切断它的财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这就是敢对我萧凡出手的下场！我要让陈相知道，他伸出来的这只手，我不仅要砍掉，还要连根剁碎！”
这番话杀气腾腾，充满了铁血与霸道。云逸真人听得心头凛然，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位持“云霆令”解救云宗于危难的萧姓恩公的影子，一样的杀伐果断，一样的霸气凛然。
“是！云逸明白！”云逸真人躬身领命，眼中也闪过一丝厉色。天机楼行事亦正亦邪，与云宗这类传统正道门派本就理念不合，如今更是惹到了云宗的大恩人，动起手来毫无心理负担。
“还有，”萧凡补充道，“动作要干净，所有参与行动的人，都要掩饰身份，可以伪装成江湖仇杀、黑吃黑。暂时不要直接打出云宗的名号。我要让陈相吃这个哑巴亏，让他猜，让他疑，让他摸不清到底是谁在动手！”
“尊驾思虑周详，云逸知道该如何做。”云逸真人点头。混淆视听，让对方无法第一时间锁定报复目标，这正是江湖争斗的常用手段。
“去吧。”萧凡挥了挥手，“我等你的好消息。”
云逸真人不再多言，深深一躬，身形一晃，便如青烟般消失在窗外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只有油灯偶尔爆开的灯花轻微作响。
萧凡负手而立，望着云逸真人消失的方向，眼神冰冷如渊。
陈松想用江湖规则玩，他就奉陪到底。他要借此机会，不仅报复落鹰峡之仇，更要狠狠震慑朝野那些对他心怀不轨之人——他萧凡，不仅在朝堂有根基，在江湖，同样拥有不容小觑的力量和雷霆手段！
“江湖，到底谁说了算？”萧凡低声自语，答案，即将由血与火来书写。
李清珞轻轻从里间走出，为他披上一件外衣，柔声道：“王爷，夜深了。”
萧凡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掌心的温暖，心中的杀意稍稍平复。他回头看着她担忧的眼神，淡淡道：“放心，一些宵小之辈，很快便会清净了。”
江南的夜，依旧温柔。但一场席卷江湖的风暴，已随着云逸真人的离去，悄然拉开了序幕。天机楼，这个盘踞江湖多年的庞然大物，即将迎来它未曾预料的灭顶之灾。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它招惹了一个不该招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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