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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府城再聚邀同窗 红颜送别添离情
马车沿着官道,不疾不徐地行驶了两日,便抵达了江陵府城。相较于清河县的宁静质朴,府城依旧是人烟阜盛,车水马龙,一派繁华景象。然而,再次踏入这座城池,陈彦的心境却与数月前赴考时大不相同。少了几分临考的紧张与忐忑,多了几分功成名就后的从容与对前路的笃定。
他们在城中寻了一处熟悉的、干净整洁的客栈住下。一路舟车劳顿,赵修远提议先在府城休整一两日,再继续赶路。陈彦也正有此意,他心中还惦记着一个人——同科秀才,家境贫寒却勤勉好学的柳云卿。
安顿下来后,陈彦便对赵修远道:“师兄,我们既在府城停留,何不去拜访一下云卿兄?他此次也中了秀才,想必也在府学进学。岳麓书院乃求学圣地,机会难得,若他能与我们同往,彼此切磋砥砺,岂不更好?”
赵修远闻言,点头称善:“彦弟所言极是。柳兄才学扎实,为人诚恳,若能同行,自然是好。只是不知他家中境况是否允许他远行。”他深知柳云卿家境困难,母亲又曾患病,远行求学恐非易事。
“明日我们便去探望他,顺便一问便知。即便他暂时无法同往,我们作为同窗,前去探望也是应当。”陈彦说道。
第二天一早, 陈彦和赵修远便按照院试后柳云卿留下的地址,寻到了城西的一条小巷。与之前听闻的贫民聚居地不同,这条巷子虽然算不上富贵,却也整洁安静。几经打听,他们在一处小小的院落前停下。院墙是新近粉刷过的,虽仍是土墙,却显得干净利落。一扇木门虚掩着,门楣上还贴着院试中榜时的红纸捷报,虽经风雨略有褪色,却依旧醒目。
陈彦上前轻轻叩门。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正是柳云卿。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儒衫,但浆洗得格外干净平整,脸色也比之前红润了许多,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愁苦之气淡了不少,眼神中多了几分读书人的沉静与光彩。
“陈公子!修远兄!是你们!”柳云卿见到二人,又惊又喜,连忙将二人让进院内,“快请进!快请进!真是贵客临门!”
走进小院,只见院子不大,却收拾得井井有条。一角种着些常见的花草,绿意盎然;另一角晾晒着衣物,阳光洒在上面,透着一股家常的暖意。三间低矮的瓦房也比之前印象中的茅草屋要结实许多,窗明几净。
“云卿兄,你这住处,倒是比先前宽敞整洁了许多。”陈彦环顾四周,欣慰地说道。
柳云卿脸上露出一丝腼腆而自豪的笑容:“托二位的福!自从中了秀才,学里每月有些廪米补贴,家中境况宽裕了些。前些日子,又蒙几位昔日同窗和邻里帮衬,将屋顶翻修了一下,总算不再怕风雨了。家母的病也好转了许多,如今已能下地做些轻省活计了。”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对现状的满足与感激。
正说着,柳母从屋内走了出来。老人家虽然身形依旧瘦削,但精神矍铄,脸上带着祥和的笑容,身上穿着一件半新的蓝布褂子,收拾得利利索索。她见到陈彦和赵修远,更是喜出望外,连忙招呼:“是陈公子和赵公子来了!快屋里坐!屋里坐!大丫,快给恩人倒茶!”
柳云卿的妹妹柳大丫应声从屋里出来,小姑娘如今也长高了些,穿着虽朴素却整洁的花布衫,见到陈彦二人,还是有些害羞,小声叫了“陈公子、赵公子”,便手脚麻利地去沏茶了。
众人进屋落座。屋内陈设依旧简单,一桌几凳,但擦拭得干干净净。墙上贴着柳云卿写的字,笔力渐长,可见其平日用功。柳大丫端上粗茶,虽不是名贵茶叶,却清香扑鼻。
寒暄片刻,问及近况,柳云卿坦言自己如今在府学附读,虽廪米微薄,但能安心读书,已觉十分满足。言谈间,他对陈彦和赵修远再次表达了感激之情。
陈彦见时机成熟,便切入正题,诚恳地说道:“云卿兄,实不相瞒,我二人此次途经府城,是准备前往长沙府的岳麓书院求学。”
“岳麓书院?”柳云卿闻言,眼中顿时露出向往之色,“那可是天下学子心驰神往的圣地!恭喜二位兄台能得此良机!”
赵修远接口道:“云卿兄过奖。我与彦弟商议,觉得岳麓书院学术氛围浓厚,利于深造。云卿兄你才学不在我二人之下,若困守府学,恐难尽展其才。不知……云卿兄可愿与我等一同前往?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柳云卿听了,先是一怔,随即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向往、激动、犹豫、挣扎……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他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岳麓书院……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家母年迈体弱,妹妹年幼,府城虽清苦,但离家近,我尚可时常照应。若远赴长沙,山高水长,家中万一有事……”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现实的无奈与对家人的牵挂。岳麓书院虽好,但远行求学的盘缠、以及在书院的生活费用,对他家而言,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安静听着的柳母忽然开口了,声音温和却坚定:“卿儿。”
柳云卿抬头看向母亲。
柳母目光慈爱地看着儿子,缓缓说道:“陈公子和赵公子说得对。岳麓书院是好地方,能去那里读书,是天大的造化。娘这病身子,已经拖累你不少了。如今托你的福,中了秀才,家里日子也好过些了,我的身子也硬朗了。还有大丫陪着我,街坊邻居也时常帮衬,你不用惦记家里。”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郑重:“好男儿志在四方。你爹在世时,就盼着你能读出个名堂来。如今有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因为娘而耽误了你的前程?娘就是再难,也能撑下去!你放心跟陈公子他们去!到了书院,好好读书,学出个样子来,那才是对爹娘最大的孝顺!”
柳大丫也用力点头,声音清脆地说:“哥,你去吧!我会照顾好娘的!我现在可能干了!”
柳云卿看着母亲坚毅而慈祥的面容,听着妹妹懂事的话语,眼圈瞬间红了。他深知母亲的心意,那是望子成龙的深切期盼,是宁愿自己吃苦也要成全儿子的无私母爱。
陈彦也适时说道:“云卿兄,盘缠之事你无需过分担忧。我们此行结伴,互相帮衬,总好过一人独行。到了书院,亦可勤工俭学,或以才学换取资助。机会难得,还望兄台三思。”
赵修远也点头附和。
柳云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与酸楚,他站起身,对着母亲深深一揖,声音哽咽却坚定:“娘!儿子……儿子听您的!”然后,他转向陈彦和赵修远,拱手道:“陈公子,修远兄,承蒙不弃,邀我同行。云卿感激不尽!愿随二位兄台前往岳麓书院,砥砺学问!”
“好!”陈彦和赵修远相视一笑,齐声道:“欢迎云卿兄!”
事情就此定下。柳云卿需要几日时间安顿家中事务,并与府学告假。陈彦二人便约定,三日后,一同在码头汇合,乘船沿江而下,前往长沙府。
接下来的三天, 柳云卿忙着处理各项事宜。陈彦和赵修远则在府城略作游览,购置了一些沿途所需的物品,也去拜访了赵文渊先生在府城的几位故交。
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码头之上,帆樯如林,人声鼎沸。陈彦、赵修远和石头早已到了,行李都已装上了一艘中型客船。不多时,柳云卿也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赶到了。他的行囊虽简,但书籍却占了大部分。柳母和柳大丫也来送行,柳母不停地叮嘱着,将一包亲手做的饼子塞进儿子怀里,眼中虽有不舍,却更多的是鼓励。柳大丫拉着哥哥的衣角,小声说着“哥,早点回来”。
告别了母亲和妹妹,柳云卿红着眼圈,毅然转身登上了客船。
就在船家准备解缆启航之际,一个清脆婉转的声音从码头上传来:“陈公子,请留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淡青色衣裙、身姿窈窕的女子,正快步向客船走来。她脸上略施粉黛,气质清雅脱俗,正是听雨楼的苏慕婉。她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陈彦见到苏慕婉,微微有些意外,连忙走到船舷边,拱手道:“苏姑娘,你怎么来了?”
苏慕婉走到近前,微微福了一礼,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听闻公子今日启程远行,前往岳麓书院求学,慕婉特来送行。些许点心,聊表心意,愿公子一路顺风,学业有成。”说着,示意丫鬟将食盒递上。
石头机灵地接过食盒。
陈彦心中感动,诚恳地说道:“有劳苏姑娘挂念,还亲自前来相送。陈某感激不尽!”
苏慕婉目光盈盈地看着陈彦,柔声道:“公子于我有恩,此等小事,何足挂齿。岳麓书院乃文华荟萃之地,以公子之才,定能大放异彩。只望公子……多加保重。”
陈彦点头:“多谢姑娘吉言,姑娘也请保重。”
两人又简单交谈了几句,苏慕婉便知趣地告退,临走前又深深看了陈彦一眼,这才带着丫鬟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这一幕,被站在一旁的柳云卿看在眼里,他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凑到赵修远身边,低声问道:“修远兄,这位姑娘是……?我与陈兄相识数月,未曾听闻他有此红颜知己啊?”
赵修远看着苏慕婉远去的背影,又瞥了一眼正望着江面出神的陈彦,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压低声音对柳云卿八卦道:“云卿兄有所不知。这位是听雨楼的苏慕婉苏姑娘,虽是风尘中人,却品性高洁,心地善良。院试前,彦弟曾仗义相助,帮她解了围……此事说来话长,日后有空再与你细说。不过,彦弟与她,乃是君子之交,清清白白,你可别想歪了。”他虽如此说,但语气中却带着几分调侃。
柳云卿闻言,恍然大悟,看向陈彦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敬佩和好奇。他心想,陈兄不仅才学过人,品行高洁,竟还有此等侠义心肠和红颜相知的际遇,真非常人也。
这时,“开船喽——”船夫一声悠长的吆喝,彻底解开了缆绳,撑篙离岸。客船缓缓驶离码头,顺流而下。
陈彦、赵修远、柳云卿三人站在船头,望着渐渐远去的江陵府城,心中各有感慨。陈彦望着浩荡江水,心胸为之一阔,同时也因苏慕婉的突然送别,心中泛起一丝微澜。赵修远则是满怀期待,顺便回味着刚才的八卦。柳云卿则最后望了一眼家的方向,将那份牵挂深埋心底,目光逐渐变得坚定,同时对即将开始的岳麓书院生活,也充满了新的好奇与期待。
从此,三位同窗好友,将携手共赴岳麓,开启一段新的求学之旅。前方,是更广阔的天地,和更艰巨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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