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酣畅淋漓的家常晚宴,让花厅内的气氛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温暖。太孙赵宸靠在椅背上,满足地抚着微胀的腹部,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惬意笑容,感叹道:“维岳啊维岳,你这手艺,真是绝了!孤今日可是破例了,这顿饭,比宫里的宴席吃得还舒坦!”
陈彦笑道:“殿下喜欢就好。不过是些乡野家常味,登不得大雅之堂,能让殿下开怀,便是它们的造化了。”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这时,陈彦却起身道:“诸位稍坐,还有一道小食,正好可以解解腻,助助消化。” 说罢,他又转身进了厨房。
赵宸好奇地望过去,只见陈彦取来一小碗色泽乳白、浓稠的液体(似是牛乳),又取了一块老姜,熟练地捣碎取汁。他将姜汁分入几个小盏中,随后将那碗牛乳在小锅中加热,并不时用勺子测试温度,神情专注。待牛乳微沸,表面起了一层细密的泡沫,他便迅速将滚烫的牛乳高高冲入盛有姜汁的小盏中。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乳白的牛乳与姜黄的汁液碰撞,瞬间凝固,形成了一碗碗嫩滑如豆腐脑、色泽温润的甜品。陈彦又在上面点缀了几粒枸杞,红白相间,煞是好看。
“此物名为‘姜撞奶’,”陈彦将小盏分给众人,解释道,“趁热吃,暖胃驱寒,最是舒服。”
赵宸半信半疑地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只觉得一股温和的姜辣味瞬间弥漫开来,紧接着是牛乳的醇厚香甜,口感嫩滑无比,入口即化。一股暖意从喉咙直通胃腹,方才饱食的滞胀感顿时消解了不少,浑身都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泰。
“妙!妙不可言!”赵宸眼中异彩连连,看着陈彦,忍不住再次惊叹,“维岳,你……你莫非是生而知之者不成?何以连这等精巧稀奇的食饮都知晓?学问做得如此精深,庖厨之事又这般精通,这……这简直匪夷所思!”
陈彦闻言,失笑道:“殿下说笑了,世间哪有什么生而知之的人?不过是后天所学、所历罢了。”
“哦?”赵宸坐直了身子,神色认真起来,“那孤更想知道了,你是如何做到的?常人穷尽一生,能在一道上有所建树已属不易。你年纪轻轻,何以能在学问之道上走得如此深远,又能分心他顾,将这厨艺也研习得如此精妙?这两者,似乎……南辕北辙?” 这是他心中积存已久的疑惑,今日借着这温馨的气氛,终于问了出来。
陈彦放下手中的小盏,目光变得悠远而平静,他沉吟片刻,缓缓道:“殿下,其实并无什么秘诀。归根结底,不过是一句老话:‘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他顿了顿,声音沉稳地继续说道:“我立志读书,并非天生聪慧过人。记得幼时,乡里发生一事,家父因见村中贫户受乡绅欺凌,出面说了几句公道话,反被那与乡绅勾结的污吏寻衅责罚,吃了官司,家中几乎倾家荡产。那时我便想,为何有理者受屈,有权势者横行?若这世间法度不能护佑良善,惩戒奸恶,读书人寒窗苦读,所为何来?自那时起,我便暗下决心,要读书明理,求取功名,不为光宗耀祖,只为有朝一日,能手持律尺,为如我父亲那般蒙冤的百姓,讨一个应有的公道,让这世间,能多一分公平,少一分不公。”
他的话语平静,却带着一种源自切身之痛的力量,让在座众人无不动容。赵宸更是听得目光炯炯,若有所思。
陈彦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柔和了许多:“至于这厨艺……说来更简单。家母操持家务,农忙时也要下地劳作,十分辛苦。我少时见母亲劳作归来,还要拖着疲惫之身为全家做饭,心中不忍。便想着,若我能学会做饭,让母亲回家便能吃上一口热饭,喝上一碗热汤,她便能多歇息片刻。于是便偷偷学,慢慢练,起初也常弄得一团糟,但想着母亲能轻松些,便也不觉得苦。久而久之,便也熟能生巧了。”
他看向赵宸,目光清澈而坦诚:“殿下,您看,无论是读书明理以求公平,还是学习厨艺以尽孝心,其根源,都在于一个‘心’字。心中有想守护的人,有想达成的目标,有了这份‘心’作为驱动,再难的事,也会变得值得,也会让人有坚持下去的力量。只要殿下心中有坚定的志向,并愿意为之持之以恒地努力,那么,在任何一条道路上,殿下都一定能走得很远,很远。”
一席话,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花厅内一片寂静,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赵宸怔怔地看着陈彦,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自幼长于深宫,听惯了经筵讲章、治国大略,却从未有人如此平实、如此真切地向他剖析过“志向”与“坚持”的力量,而且是结合着如此鲜活、如此充满人情味的人生经历。
陈彦的话,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让他看到了宫墙之外真实的人间烟火,看到了支撑一个人不断前行的最质朴也最强大的动力。
良久,赵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迷茫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坚定。他挺直脊梁,目光灼灼地看向陈彦,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维岳,谢谢你。孤……明白了。” 他顿了顿,仿佛在积蓄力量,然后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孤的志向,便是要让我大雍天下,再无饥馑冻馁之民!要让这万里江山之内的每一个百姓,都能吃得饱,穿得暖,幼有所育,老有所养!这,便是孤此生所求!”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这已不仅仅是储君的责任,更是一种近乎于理想的宏大抱负!
陈彦、赵修远、柳云卿乃至苏幕婉,都震惊地看着赵宸,被他话语中蕴含的磅礴气魄和悲悯情怀所震撼。
赵宸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陈彦脸上,带着无比的诚恳和期待,沉声问道:“维岳,此路艰难,或许穷尽一生也未必能竟全功。但孤心意已决!你……可愿助孤,一同去实现这个目标?”
陈彦迎上赵宸的目光,从他眼中看到了不容置疑的决心和真诚的邀请。他想起了父亲蒙冤时的无助,想起了母亲劳作时的辛劳,想起了临安百姓期盼安宁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气,没有任何犹豫,起身,整理衣冠,对着赵宸深深一揖,声音坚定而清晰:
“殿下有此宏愿,乃天下苍生之幸!陈彦不才,愿效犬马之劳,追随殿下左右,为这‘天下饱暖’之志,竭尽全力,虽百死而不悔!”
“好!”赵宸激动地一拍桌子,也站了起来。
几乎同时,赵修远和柳云卿也肃然起身。赵修远朗声道:“殿下!修远虽愚钝,也愿凭手中之笔,为殿下宏图添砖加瓦!” 柳云卿捻须颔首,语气沉静却有力:“云卿不才,然见此壮志,心潮澎湃。愿为殿下效微力,辅佐殿下,教化人心,共襄盛举!”
苏幕婉虽未言语,但看着眼前这群意气风发、志存高远的年轻人(和长者),眼中充满了敬佩与感动。
灯光下,几位年轻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柳云卿将手覆于其上),一种基于共同理想和目标的无形纽带,在这一刻悄然结成。花厅之外,夜色深沉;花厅之内,雄心万丈,暖意如春。一个关于天下、关于未来的宏大篇章,似乎就在这碗姜撞奶的余温中,悄然开启了第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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