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原本还沉浸在激动中的老工匠们,听到“官匠”二字,一个个都如同被雷击中一般,浑身巨震,旋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匠人,在大周朝,地位低下,虽有手艺,却与农户一样,同属“民”籍,需要承担沉重的徭役。而“官匠”,则是特指那些服务于朝廷工部、武库司的匠人,他们不仅有俸禄,更重要的是,拥有等同于吏员的身份,可以免除家中一切徭役!这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荣耀!
刘明宇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老师在为这件国之重器谋划未来的同时,竟还不忘为自己,为这些一同奋斗的伙伴们,争取如此巨大的荣誉和实际利益!他感动得眼眶发红,望向老师的眼神中,充满了无以复加的崇拜与感激。
而赵德芳,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瞬间便明白了苏明理的深意!
他要的,不是钱,不是官,而是一个官方认可的、受朝廷保护的“牌子”!
有了这个牌子,格物院便不再是苏家的私产,而是带有官方性质的“试造所”。从此以后,谁敢觊觎这里的技术,谁敢在这里动歪脑筋,那便是与朝廷为敌!
他要的,是一个“护身符”!一个足以让格物院,让他的“实学”理念,在这片土地上,安全、长久地生根发芽的护身符!
而为刘明宇和匠人们请功,更是绝妙的一笔!这不仅能极大地收拢人心,更能为“格物”这条“奇技淫巧”的小道,正名!一旦有了朝廷的嘉奖,便等于告诉天下人,走这条路,同样可以光宗耀祖,同样可以获得功名!
好手段!真是好手段!
赵德芳心中,对苏明理的评价,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此乃应有之义!”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明理放心!本官即刻便动笔,亲撰奏疏!定会将你这三点考量,一字不差地,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知道,苏明理这是将一份天大的功劳,分润给了他,也分润给了刘明宇和这些匠人。他自己,却将最核心的、最长远的利益——格物院的“合法性”,牢牢攥在了手里。
这是一场皆大欢喜的交易,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如此,便拜托大人了。”苏明理再次躬身一揖。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中期(暗线)”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培养以刘明宇为首的“实学”派班底,并为其巩固根基,已经成功了一半。
当夜,清河县衙,灯火通明。
赵德芳摒退了所有下人,亲自研墨,铺开了一张用于书写奏疏的黄麻纸。
他神情肃穆,下笔却如有神助。
他将今日所见所闻,以一种近乎白描的手法,详尽地描绘出来。从水转翻车的精巧结构,到其自行运转时的震撼场面,再到其“灌溉千亩”的巨大潜力,无不写得淋漓尽致,跃然纸上。
而后,他笔锋一转,将苏明理的“三点考量”,巧妙地融入其中。
他盛赞清河秀才苏明理,虽年少却心怀社稷,不计个人得失,主动献此利国利民之重器。又详述其弟子刘明宇,摒弃纨绔习气,潜心格物,终成大器。最后,再为那些默默无闻的匠人请功,言辞恳切,感人肺腑。
他将苏明理请求的三件事,包装成了一次地方官发现人才、鼓励创新、为国举贤的德政。
写到最后,他停下笔,思虑再三,又在奏疏的末尾,加上了最后一句:
“……臣以为,苏明理之才,非止于词章;其所倡‘格物致知’之学,或可为我大周开万世之基业。此等经世致用之大才,恳请圣上,破格录用,以彰天恩浩荡……”
他最终,还是忍不住,为苏明理,上了这样一句“私货”。
他不知道这句话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但他知道,若不写上这一句,他将寝食难安。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他将奏疏小心翼翼地封入特制的封套,盖上火漆,唤来心腹,沉声道:
“即刻出发!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务必亲手,交到周布政使大人手上!”
“遵命!”
心腹领命而去,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赵德芳站在窗前,望着京城的方向,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自己刚刚送出去的,不仅仅是一份奏疏。
那是一道惊雷,即将在这看似平静的大周朝堂之上,轰然炸响!而那惊雷的中心,便是清河县那个年仅八岁,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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