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盘中的烛火爆开一粒灯花,将密报上的字迹映得明暗不定。
刘忙的指节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着,目光却凝固在那张粗糙的草纸图上。
图上描摹的连弩结构繁复,乍看之下天衣无缝,可只要稍有机械常识,便能看出那处决定连发与否的卡榫,其尺寸和角度都偏离了毫厘之间。
这细微的差错,在实战中足以让整具连弩当场炸膛,变成一堆废铁。
法正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他捻着短须,轻声道:“这哪里是偷,分明是送。曹孟德派来的探子,故意画错关键之处,是想看看主公您,究竟会不会将真正的核心机密公之于众,还是会藏一手。他这是在试探我们的虚实,更是在试探您的心胸。”
刘忙眼中的寒意一闪而过,随即化为一抹深不见底的冷笑。
“他想看,我就让他看。不但要让他看,还要让他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霍然起身,走到沙盘前,手指在徐州城南的一片区域上重重一点,“传令廖化,立刻去城南的废弃木坊,给我挂上‘连弩试造局’的牌子,再传告全城,招募流民工匠,不问出身,只需薄有手艺,管吃管住,另有工钱。”
法正眼眸一亮,瞬间明白了刘忙的意图,抚掌赞道:“请君入瓮,妙哉!”
三日后,城南废弃木坊已是人声鼎沸。
廖化亲自坐镇,将上百名应募而来的流民工匠编入序列。
坊院中央的高台上,刘忙一身便服,亲自为众人演示他口中的“核心机关”。
他手中托着一个由无数齿轮与簧片构成的精巧模型,声音洪亮地传遍每个角落:“诸位请看,此物名为‘双簧扣’,乃我徐州连弩之精髓!只要解决了它的材质与咬合问题,便可轻松实现九矢连发,威力无穷!”
他一边说,一边拨动机关,模型咔咔作响,模拟出箭矢连射的态势。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叹,无数双眼睛里燃烧着渴望与贪婪。
然而,无人知晓,刘忙手中这个看似完美的模型,用作关键传动的弹簧片,是以韧性极差的松木条削制而成,而非百炼精钢;那些紧密咬合的齿轮,也被人为地错开了三厘的致命间隙。
这东西,别说连发九矢,恐怕连一矢都射不出去就会散架。
“主公有令!”廖化适时站出,声若洪钟,“凡我局中工匠,谁能将此‘双簧扣’成功仿制并加以完善,立赏粟米十石,擢为工坊主事!”
十石粟米!
人群彻底沸腾了。
在这乱世,这足以让一家老小安稳度过两三年。
一个身材瘦削,面色蜡黄的中年文士混在人群之中,眼中精光连闪,他正是曹操派来的细作蒋干。
他不动声色地挤到前排,将那“双簧扣”的每一个细节都牢牢刻印在脑海中,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又过了三日,蒋干以一份详尽的“屯田策”为名,顺利获得了面见刘忙的机会。
在州牧府内,他言辞恳切,引经据典,将屯田的好处与具体实施办法说得头头是道,末了更是深深一揖:“干虽不才,愿为主公效力于内政,以安抚流民,充实府库。”
刘忙听罢,竟像是遇到了知己一般,猛地一拍桌案,放声大笑:“好!说得太好了!蒋先生真乃大才!我正愁无人为我分忧,先生此来,如旱苗之逢甘霖啊!”
他笑声未落,便对侍立一旁的亲卫下令:“从今日起,蒋干先生便是我徐州‘匠作监’的佐吏,专管连弩试造局的后勤补给,诸如木料、铁料、匠人伙食等一应事务,皆由蒋先生调配!”
蒋干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他本想深入内政核心,探听军政要务,谁知竟被一脚踢去了那个工匠扎堆的工坊,还是个管后勤的!
这与他的计划背道而驰。
他张口便欲推辞:“主公,这……干于匠作一道实属外行,恐怕难当大任……”
“哎,先生过谦了!”刘忙却不容他分说,已亲手将一件佐吏的袍服和腰带递到他面前,眼神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先生既是许都人士,想必定然知晓,当今天下,曹丞相最看重的是什么?不就是‘技术革新’嘛!能为我徐州的‘技术革新’出一份力,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啊!”
话说到这份上,蒋干再推辞便显得心虚。
他只得硬着头皮接下官袍,心中虽有万般不愿,却也只能暗自安慰自己:也好,近距离接触,更能摸清那连弩的底细。
此后七日,蒋干便正式入驻连弩试造局。
他每日尽职尽责地盘点物资,记录工匠们的“生产流程”和“技术难题”,将一切都做得滴水不漏。
而每到夜深人静之时,他便会点亮一豆灯火,用蝇头小楷,将白日的所见所闻,连同自己对那“双簧扣”的破解之法,详尽地写入一卷名为《徐州连弩实情录》的密信中。
他将写好的绢帛卷成细条,巧妙地藏入一套准备送往许都的竹简茶具的夹层里,交由早已联络好的商队带出城去。
信中,他断言:“刘忙之连弩,其器形似而神非,机关虚浮,看似精巧,实则不堪一击。其核心‘双簧扣’以劣木为簧,齿轮错位,徒有其表。此物可仿,更可轻易破之,实不足为惧。”
送出密信的那个夜晚,蒋干站在窗前,望着许都的方向,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刘玄德之子,不过一黄口小儿,也想凭此奇技淫巧与丞相争锋?痴人说梦。这乱世之祸,终将由丞相这般真正的英雄,以雷霆手段终结。”
他所不知的是,在他头顶的房梁之上,一道黑影如猫般蜷缩着,正是程晓。
她已在此潜伏了数夜,连蒋干翻身的次数都一清二楚。
就在刚才,蒋干在睡梦中发出了几句含混不清的呓语,声音极轻,却清晰地传入了程晓的耳中。
“……若器成……则焚其匠……屠其民……以绝后患……天命不可逆……”
程晓的
当夜,法正看着程晓记下的内容,沉吟许久,最终落笔拟定了一套针对蒋干的攻心之策。
“主公,观其言行,此人并非为财色权位所动,而是深信曹操的‘秩序’方为天下‘正义’。他认为,为达此目的,牺牲再多无辜之人亦在所不惜。要破其心防,单纯的威逼利诱毫无用处,必须从根源上,彻底摧毁他的信念。”
又是一个深夜,连弩试造局内依旧灯火通明,工匠们正在进行着毫无意义的反复试错。
蒋干正巡视到一处工棚,盘算着明日该如何“不经意”地向工匠们透露一个错误的关键数据时,院外突然亮起了无数火把,将整个工坊照得亮如白昼。
刘忙身披大氅,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径直锁定了院中的蒋干,脸上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蒋大人,这些日子,你抄得辛苦了。”
蒋干闻言,脸色骤然惨白,手中的账簿“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他怎么来了?
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未等他反应过来,法正已从刘忙身后缓步走出,手中把玩着一块从模型上拆下的松木簧片,慢悠悠地说道:“蒋大人传回许都的图纸,我们看过了,画得不错,可惜是错的。不过嘛,图纸是假的,你梦里说的那句‘焚其匠,屠其民’——这句话,应该是真的吧?”
“轰!”蒋干的脑中如遭重锤,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冷汗沿着额角涔涔而下。
梦话?
他们竟然连自己的梦话都知道!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强自镇定,声色俱厉地辩解:“我……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一派胡言!”
“是吗?”刘忙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一步步逼近,火光在他年轻的脸庞上投下变幻的光影,眼神却冷得像冰,“你说我非汉室正统,说我割据一方,是乱臣贼子。可你告诉我,究竟是谁,一边高举仁义大旗,一边却毫不犹豫地要将这些为了生计辛苦劳作的工匠、将这满城无辜的百姓,当作可以随时焚烧屠戮的草芥?又是谁,给屠夫披上了救世主的外衣,行此等乱道之事?”
刘忙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蒋干最引以为傲的信念之上。
他所信奉的“秩序”与“正义”,在“焚匠屠民”这血淋淋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蒋干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火光映照着他失魂落魄的脸,也映照着刘忙那双深邃而坚定的眼眸。
就在此时,一道只有刘忙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在他脑海中悄然响起:
【检测到宿主以言语及事实击溃目标核心信念,引发强烈气运波动。“气运共鸣”能力解锁成功。效果:可敏锐感知指定目标的情绪波动,并可消耗气运值,进行反向情绪植入。】
刘忙的嘴角微微上扬,看着眼前已然精神崩溃的蒋干,他缓缓收敛了笑容,眼神变得一片淡漠。
他没有再多看蒋干一眼,而是转向身后的廖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既然是细作,便按我徐州新立的规矩办。”
他顿了顿,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些被惊动而围拢过来的工匠们,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传令马良,连夜拟定《反间律》。天亮之前,我要看到条文,用印,昭告全城。凡通敌叛州者,罪同谋逆。”
话音落下,两名如狼似虎的亲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瘫软如泥的蒋干,拖着他向工坊外的黑暗中走去。
蒋干没有挣扎,只是失神地呢喃着,似乎在重复着什么,但他的声音很快便被拖拽的脚步声和夜风的呼啸所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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