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函谷夜渡与墨火流星
邯郸城的晨雾裹着胡饼的焦香漫过质子府高墙时，异人正在廊下擦拭一柄锈迹斑斑的青铜剑。剑身刻着模糊的秦篆“止戈”，是当年赵武灵王赏赐给归降赵将的信物。陈墨站在垂花门后，看着吕不韦用蜀地锦帕包起半块胡饼——饼里藏着墨家特制的“透骨钉”解药。
“相邦可知，”陈墨摸出代郡磁石，磁石吸住异人腰间的青铜带钩，“昨夜铁血派在北门埋了‘地听’，他们等着看我们走大道。”他踢了踢廊下的铜盆，积水里立刻映出三个黑影——那是扮成货郎的墨者斥候。
吕不韦将锦帕塞进异人口袋，算盘珠子在袖中拨出急促的节奏：“华阳夫人派来的楚商队已在西门外候着，装香料的陶罐里全是弩箭。”他忽然扯下异人的赵国旗袍，露出里面绣着秦式玄鸟的中衣，“但我们偏要走北门。”
异人握着青铜剑的手猛地收紧，剑脊硌得掌心生疼：“先生是说……声东击西？”他想起邯郸市集上被赵兵追打的夜晚，陈墨曾用半块麦饼引开恶犬。
晨钟敲响第七下时，三辆载着陶器的马车驶出北门。铁血派死士从暗处冲出，领头的王崎挥刀砍破陶罐，却见里面滚出的全是灌了猪油的麻团。陈墨站在城楼上，看着墨家“热气球”在东南方升起，气球下悬挂的秦歌竹简被晨风吹得哗哗作响。
“王崎果然中了计。”吕不韦将算盘拍在城垛上，算珠滚落的声音惊飞一群麻雀，“现在该走地道了——那是当年赵武灵王修的胡服骑射密道。”他掏出磁石钥匙，在城墙砖缝里划出火星。
异人的脚步忽然顿住。他看见地道入口处刻着赵武灵王的训诫：“胡服骑射，强国之本。”陈墨轻轻按上他的肩膀：“公子可知，这地道的夯土配方，与都江堰的鱼嘴堤相同？”他摸出鹅卵石，上面“止杀”二字在火把下泛着水光。
地道深处突然传来铁器碰撞声。陈墨举起墨家“千里镜”，镜筒里映出铁血派设置的“翻板陷阱”，陷阱下方插满削尖的枣木。“用蜀地的‘竹蜻蜓’。”他对身后的墨者低语，只见一枚竹制螺旋桨从袖中飞出，精准勾住陷阱的铁链。
异人看着竹蜻蜓在空中划出圆弧，忽然想起邯郸狱卒说过的话：“秦国人连木头都能玩出花。”吕不韦拍了拍他的背：“当年李冰修宝瓶口，用的就是这原理——让水流自己带走泥沙。”地道顶部的水珠滴在陈墨胸前，胎记在火光中像活过来的玄鸟。
行至地道中段，前方突然涌出浓烟。陈墨捡起地上的灰烬，捻碎时闻到硫磺味：“是铁血派的‘熏天弹’，但他们算错了风向。”他示意墨者点燃艾草，浓烟竟顺着风势倒卷而回，隐约听见前方传来呛咳声。
“这是都江堰的‘导流’之法。”陈墨对异人解释，同时展开袖中的羊皮地图，“地道出口在滏阳河边，那里停着墨家的‘踏水车’——用脚踩就能逆流而上的船。”他指着地图上的红点，“王崎现在该在东南方追热气球，我们正好北上。”
滏阳河的夜色被踏水车的轮轴声划破时，异人看见船头立着个穿墨色斗篷的人。斗篷掀开的瞬间，他认出那是曾在邯郸书院见过的老匠师：“您不是说要去齐国修水渠吗？”
老匠师将一块磁石抛入水中，河水竟泛起蓝莹莹的光：“陈大人让我来放‘墨火流星’。”他指向对岸，只见铁血派的追兵举着火把蜂拥而至，“看见那些火把了吗？待会儿它们会变成星星。”
陈墨忽然让踏水车急停。他摸出鹅卵石抛向空中，石头落下时正砸中一枚射来的弩箭。“用‘连弩车’。”他对老匠师点头，瞬间数十支弩箭从船舷射出，却并非射向追兵，而是钉入对岸的柳树。
异人惊得说不出话。吕不韦却笑起来，算盘珠子在月光下闪着银光：“好个‘围柳不围人’。陈大人是要让铁血派看看，秦人的箭能射多远。”他指向弩箭尾部的哨子，夜风穿过时发出呜呜的声响，竟与秦歌《无衣》的旋律暗合。
就在追兵止步不前时，老匠师点燃了“墨火流星”。只见数十枚裹着磷粉的陶罐腾空而起，在夜空炸开成蓝色星雨，每颗“流星”都拖着秦篆写成的“止杀”光尾。王崎的声音从对岸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是……天兆？”
“是地脉。”陈墨轻声道，踏水车已悄然驶入芦苇荡。他让异人触摸船舷的青铜板，上面刻着都江堰的水纹：“当年李冰凿宝瓶口，凿出的不是石头，是民心。现在铁血派看见的，也不是流星，是他们自己的恐惧。”
船行至中流，陈墨忽然听见水下有异样响动。他将耳朵贴在船板上，想起墨家矩子说过的“水听术”：“是赵国的‘钩镰船’，想凿穿我们的船底。”他立刻让墨者抛出代郡磁石，磁石入水的瞬间，水下传来铁器碰撞的脆响。
“磁石吸住了他们的钩镰。”吕不韦的算盘敲着船板，“现在该让他们尝尝‘水力冲车’的厉害了。”老匠师转动船尾的轮盘，只见一股水流突然从暗管喷出，竟将钩镰船冲得打了个转。
异人看着钩镰船上的赵兵手忙脚乱，忽然想起陈墨说过的话：“真正的强国，不是让敌人怕，是让敌人服。”他摸出怀中的胡饼，饼里的解药纸包上印着秦蜀合璧的花纹——那是吕不韦特意让蜀地工匠刻的版。
五更天时，踏水车抵达魏国边境。陈墨站在船头，看着远处函谷关的烽火台升起三堆狼烟——那是吕不韦事先约好的信号。“铁血派该去报信了，说我们逃往魏国。”他展开地图，用朱砂笔在函谷关西侧画了个圈，“但我们要从‘回马道’入秦。”
回马道的石阶被晨露打湿时，异人看见路边立着块断碑，碑上刻着“秦赵会盟处”。陈墨蹲下身，用鹅卵石在碑侧刻下新字：“止戈为武，化剑为犁。”他对异人说：“当年白起在此坑杀赵卒，现在我们要让六国知道，秦人也能修路。”
行至山腰，忽然听见前方传来马嘶。陈墨举起千里镜，镜中出现熟悉的狼头雕饰——王崎竟抄近路堵在这里。“他算准了我们会走回马道。”吕不韦将算盘珠子塞进异人口袋，“但他没算到，墨家的‘缩地尺’。”
只见老匠师取出一根刻满刻度的青铜尺，尺子展开时竟变成一座精巧的吊桥。陈墨率先踏上吊桥，桥身随着脚步发出琴弦般的震颤：“这是用都江堰的‘索桥’原理，每根绳索都能承重千斤。”他回头对异人招手，“公子请看，对岸就是秦国的土地。”
异人踩上吊桥的瞬间，王崎的刀已经劈到桥尾。陈墨不慌不忙摸出磁石，磁石吸住刀身的刹那，老匠师猛地抽回青铜尺——吊桥像条巨蟒般缩回，王崎的刀尖擦着异人的衣摆划过。
“止杀！”陈墨的声音混着山风，“王崎，你妹妹在咸阳文明学堂教秦歌，你想让她看见兄长变成孤魂野鬼吗？”他指着对岸，那里不知何时站满了举着火把的秦民，每人手中都拿着写有“归”字的竹简。
王崎的刀“当啷”落地。陈墨趁机甩出墨家的“飞爪”，勾住对岸的老槐树。异人在墨者的护卫下跨过最后一步，脚踩秦土的瞬间，函谷关的晨钟恰好敲响。他看见吕不韦从怀中取出华阳夫人赐的玉簪，簪头的玄鸟在阳光下终于完工。
“公子请看。”陈墨指向东方，邯郸的方向隐约有流星划过，“那是最后一颗‘墨火流星’。”他摸出怀中的《秦记》竹简，在新的一页写下：“庄襄王三年春，质子异人归秦，途经函谷，遇墨火显兆。是岁，铁血派退陇西，远交近攻之策始定。”
竹简末端，他画下踏水车在河面上留下的波纹，波纹中央是异人踏过吊桥的脚印，旁边注：“铁血为缰，文明为辔，缰紧则马惊，辔正则路远。”此时朝阳初升，异人右眼角的玄鸟痣与陈墨胸前的胎记同时被照亮，宛如两颗火种，在函谷关的晨雾里，燃起了大秦崛起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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