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腊月二十，年的脚步就更近了。大雪封门，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村里大多数劳力都闲了下来，聚在热炕头抽烟唠嗑，或是修补着农具，等着年节的到来。李卫国却不是能闲得住的人，看着窗外被冰雪覆盖的河面，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捕鱼。
年前，鱼是家家户户图个“年年有余”的好彩头，需求量肯定不小。而且这冰天雪地的，捕鱼的人少，正是个好机会。
说干就干。他找出家里那把厚重的冰镩（一种专门凿冰的工具），又翻出前些日子特意让大嫂帮忙用粗麻线编织的一张加大号的旋网（一种手抛网），跟家里打了声招呼，便顶着寒风出了门。
河面冻得结结实实，冰层厚得能跑马车。李卫国选了一处河湾，这里水流相对平缓，水深合适，是鱼类冬季喜欢聚集的地方。他抡起冰镩，一下一下用力地凿向冰面。“咚咚”的闷响在空旷的河面上传得很远，冰屑四溅。这活儿极其耗费体力，饶是李卫国身体强健，也累出了一身汗，才在厚厚的冰层上凿开了一个直径约一米左右的冰窟窿。
清澈冰冷的河水露了出来，冒着丝丝寒气。李卫国活动了一下冻得有些发僵的手指，拿起那张大网。他站在冰窟窿边，屏息凝神，回忆着前世偶尔见过的渔民撒网的姿势，腰腹发力，手臂舒展，将网奋力撒了出去。
大网在空中散开一个近乎完美的圆形，带着风声，“哗啦”一声没入冰下的黑暗中。他慢慢收拢手中的引线，感受着水下传来的细微动静。第一网，收获寥寥，只有几条手指长的小鱼和几只河虾。
他没有气馁，换了个位置，再次凿开一个冰眼，继续撒网。经验和手感在一次次尝试中慢慢积累。到了第三网，感觉就完全不同了！收网时明显感觉到了沉重的阻力，网里沉甸甸的！他心中一喜，用力将网拖出水面。
顿时，冰窟窿旁银光乱跳！网里兜满了大大小小的鱼！主要是肥硕的鲫鱼，还有几条斤把重的鲤鱼和草鱼，在冰面上拼命挣扎着，鱼尾拍得冰面噼啪作响。
“好家伙！这么多！”跟过来看热闹的李建国恰好看到这一幕，惊得瞪大了眼睛。
李卫国也笑了，看来这冰下还真是个宝库。兄弟俩合力，将鱼获倒入带来的大木桶里。
接下来的一天，李卫国就在这冰河上重复着凿冰、撒网、收网的劳作。寒风像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手脚都冻得麻木，但看着木桶里越来越多的鱼，他心里却是一片火热。除了常见的鲫鱼、鲤鱼，他甚至网到了一条四五斤重的大鲶鱼和几条珍贵的细鳞鱼。
傍晚时分，他带着整整两大木桶活蹦乱跳的鲜鱼回到了家。这景象，丝毫不比之前抬回野猪带来的震撼小。王桂芬和张彩霞看着满桶的鱼，喜得合不拢嘴，连忙找出大盆和水缸养起来。
“卫国，你这……真是水里陆上都能弄到吃的啊！”李厚朴看着儿子，吧嗒着旱烟，脸上是藏不住的骄傲。
李卫国留下足够自家吃和送亲戚的鱼，看着还剩下的大半，心里有了计较。第二天一早，他借了村里的板车，将剩下的鱼装上车，盖上层草帘子保温，再次去了公社。
他没有去黑市，而是直接推着板车来到了供销社副食品柜台附近。快过年了，来这里置办年货的人络绎不绝。他将板车停在显眼处，掀开草帘一角，露出里面还在翕动着腮帮的鲜鱼。
“哟！鲜鱼！这时候还有这么新鲜的鱼？”
“这鲫鱼真肥！咋卖的啊？”
“给我来两条鲤鱼，要大的！”
几乎不需要吆喝，活鱼的吸引力瞬间就吸引了一大群人围了上来。这年头，冬天能吃上鲜鱼可是件稀罕事，尤其是过年，谁家桌上不想摆条整鱼图个吉利？
李卫国定的价格比夏天略高，但仍在大家能接受的范围内。他负责称重，李建国在一旁帮忙收钱、找零，兄弟俩配合默契。板车上的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换来的是厚厚一沓毛票和钢镚。
不到一个上午，所有的鱼销售一空。后来没买到的人还直跺脚，追着问明天还来不来。
揣着卖鱼得来的几十块钱，虽然远不如卖皮货和野猪的收入，但李卫国心里却很满足。这钱来得轻松（相对狩猎而言），也解决了部分村民年关的需求。
回去的路上，他特意绕到姐姐家，送了几条最大的鲫鱼和那条大鲶鱼。“姐，这鱼炖汤最补，你多喝点。”
李秀兰看着活蹦乱跳的鲜鱼，又是感动得不行。赵老实更是搓着手，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觉得这辈子能摊上这么个小舅子，真是祖上积德。
回到自家，李卫国把卖鱼的钱也交给了母亲。王桂芬如今对儿子各种“生财有道”已经有些麻木了，只是小心地收好钱，嘴里念叨着：“这下好了，今年咱家能过个肥年了，肉啊鱼啊都不缺了。”
夜幕降临，李家灶房里飘出炖鱼的鲜香，混合着之前腌制的腊肉香气，小小的院落里充满了令人心安的年味。李卫国坐在炕沿，看着窗外朦胧的灯火，听着家人满足的谈笑声，心中宁静而充实。他用自己的双手和头脑，不仅让家人衣食无忧，更将这份温暖和希望，悄然传递给了更多的乡邻。这个冬天，因他的存在，冰河解冻，鱼跃人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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