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走回基地闸门的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烧红的烙铁上。手中那枚冰冷的存储单元，其重量远超物理范畴，几乎要压垮他的脊梁。夕阳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阴影，如同他内心不断蔓延的愧疚与沉重。
闸门缓缓开启，露出后面一张张焦急、担忧、又带着一丝期盼的脸。陈海、罗洪、姜岚、王磊，以及众多核心成员，都在等待着他们的首领带回的消息。
当众人看到林烨苍白而疲惫的脸色，以及他手中那枚陌生的存储单元时，心中都是一沉。预想中技术突破的喜悦或结盟的振奋并未出现，气氛反而变得更加凝滞。
“老大，怎么样？”陈海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地扫过林烨全身，确认他没有受伤。
林烨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缓缓举起手中的存储单元，声音沙哑而低沉：“我们先回指挥中心。”
摊牌
指挥中心内，灯火通明，却照不亮众人心头的阴霾。
林烨站在众人面前，没有隐瞒，也没有修饰，将他在“信使”号上与“方舟”达成的交易，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从对方提供的关于“净化派”主力舰队集结和“收割者”监测单位的恐怖情报，到能量护盾、大型能量武器等关键技术蓝图，最后，他说出了那个最残酷的条件——一个自愿的“样本”。
“……他们需要观察，普通人在承受我这种力量冲刷时的反应和……极限。”林烨的声音干涩，他甚至无法直视同伴们的眼睛，尤其是罗洪和陈海，“用一个人的不确定风险，去换取整个联盟存续的更大可能，以及……应对未来威胁的关键数据。”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指挥中心。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罗洪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他双眼赤红，额角青筋暴起，指着林烨，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声音颤抖：“林烨！你他妈……你他妈还是不是人？！用自己兄弟的命去换这些东西？！这和那些拿人做实验的‘创世纪’杂碎有什么区别？！啊？！”
他的怒吼在房间内回荡，代表着在场许多人心中的惊骇与无法接受。
陈海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林烨，眼神复杂无比，有震惊，有失望，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他理解林烨的抉择是在何等绝境下做出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轻易接受。
姜岚脸色苍白，作为技术人员，她理解那份技术蓝图的价值，但作为一个人，她无法想象那个“样本”可能遭遇的痛苦与异变。王磊更是低下了头，身体微微发抖，似乎无法承受这道德与生存的残酷拷问。
苏婉儿站在医疗官的角度，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高达百分之六十的崩溃或崩解概率，这几乎等同于宣判了死刑，甚至比死亡更可怕。
“我没有选择。”林烨终于抬起头，迎向罗洪愤怒的目光，也迎向所有人质疑的眼神，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却异常平静，那是一种将所有情绪都压抑到极致后的死寂，“‘净化派’的主力，最多三个月就会抵达。我们没有任何胜算。而‘收割者’的阴影，始终悬在我们头顶。没有这些技术和情报，我们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无法强迫任何人。这是底线。所以……人选，必须自愿。”
他看向众人，目光从罗洪、陈海、姜岚、王磊……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上扫过。
“愿意承担这份风险，为联盟，也为所有人，去搏那百分之五渺茫机会的人……站出来。”
抉择时刻
命令下达了。消息无法，也不应完全封锁。很快，“样本”计划和要求自愿者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基地内部有限地传播开来，引发了巨大的震动和恐慌。人们议论纷纷，恐惧、不解、愤怒、还有一丝绝望在空气中弥漫。
没有人知道谁会站出来，也没有人知道站出来的那个人，将会面临怎样的命运。
时间在压抑中流逝。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罗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传来砸东西的闷响和压抑的低吼。
陈海站在防御墙上，望着远方，背影僵硬如铁。
姜岚和王磊埋头于那枚存储单元，试图用疯狂的工作麻痹自己。
苏婉儿则默默准备着可能用到的所有急救设备和镇静剂，尽管她知道，对于能量层面的崩解，这些东西可能毫无用处。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不会有人愿意承担这近乎送死的使命时——
指挥中心的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的，是陈海。
他已经换下了一身戎装，穿着一身简单的作战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平静与决绝。
他走到林烨面前，目光坦然地看着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指挥中心：
“我来。”
林烨瞳孔骤缩，猛地站起身：“海哥！你……”
“老子想了很久。”陈海打断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老罗那暴脾气，不合适，他得留下来带兵。姜岚和王磊是技术核心，不能有闪失。苏医生要救人，更不能冒险。其他兄弟……大多还有家眷牵挂。”
他顿了顿，看向林烨，眼神复杂：“你，是联盟的脑子，不能倒。这种玩命的事，总得有人去做。老子打了半辈子仗，早就赚够了。现在，能用这条命给兄弟们搏个未来，值了。”
他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最朴实、也最沉重的理由。
林烨看着陈海，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想起与陈海初次见面时的场景，想起无数次并肩作战的生死与共，想起这个硬汉一次次挡在他身前……如今，他却要亲手将他送上一条可能万劫不复的实验台。
罗洪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门口，他听着陈海的话，这个铁打的汉子眼圈瞬间红了，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一拳砸在门框上，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背影佝偻。
“海哥……”林烨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沙哑。
“别他妈跟娘们似的。”陈海咧嘴，想露出一个往常那样的痞笑，却显得有些僵硬，“什么时候开始？”
林烨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只剩下冰冷的决断。
“明天。”
自愿者的重量，压垮了愤怒，也凝聚了沉默的共识。
为了生存，他们不得不将最锋利的刀，对准了自己人。
而明天，当实验开始的那一刻，无论结果如何，“曙光联盟”都将永远地被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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