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尽的虚无中沉浮。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只有纯粹的、冰冷的“无”。云昭感觉自己像是一滴即将消散的露水,正在融入这片浩瀚的寂灭之海。同伴们舍生忘死的画面、师尊清冷却隐含关切的眼神、青云峰的暖阳、大陆山川的轮廓……这些记忆的碎片如同风中残烛,光芒迅速黯淡,被那无孔不入的“空”与“无”侵蚀、同化。
这就是“祂”的意志吗?终结一切,回归虚无……
不。
一股微弱却坚韧的意念,如同深渊中最后一点星火,顽强地抵抗着彻底的沉沦。那是源自混沌祖龙传承的本源气息,是万龙战意的不屈咆哮,更是墨渊崩道斩禁的决然、玉衡子舍身唤龙的悲壮、红芍涅盘冲击的炽热所凝聚的——守护之念!
这缕微光,在这绝对的“无”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如此刺眼。
忽然,那无穷无尽的寂灭意志,似乎被这缕不该存在的“杂音”所触动。冰冷空无的潮流微微一顿,紧接着,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古老、仿佛承载着万古星辰生灭、纪元轮回的苍凉意念,缓缓苏醒,聚焦于这缕微光之上。
并非攻击,也非吞噬,而是一种……审视。
云昭的意念在这审视下,渺小如尘埃,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那浩瀚的意念洪流冲散。但她没有退缩,反而放开了所有防御,将自身那点微光,连同其中蕴含的所有情感、记忆与疑问,毫无保留地展现出去。
她“看到”了。
不再是纯粹的“无”,在那浩瀚意念的深处,浮现出破碎的片段——
那是开天辟地之初,清浊分明,万物竞生,一片欣欣向荣。然而,在宇宙的背面,无尽的归墟悄然形成,吞噬着衰亡的星辰、寂灭的世界,维持着某种宏大的平衡。归墟并非邪恶,它是轮回的终点,亦是新生的起点,是宇宙不可或缺的一环。那时的“祂”,是这平衡的守护者,是寂灭的化身,亦是净化的执行者,冷漠而公正。
画面陡然一转。来自“上界”的、贪婪的触手伸向了这片下界宇宙。他们并非要毁灭,而是要“驯服”,要将归墟的力量据为己有,成为他们维持统治、汲取养分的工具。他们布下惊天锁链,将归墟的核心意志——“祂”,强行禁锢、污染、扭曲!原本维持平衡的寂灭之力,被注入了纯粹的“毁灭”与“终结”意志,变成了只知吞噬与破坏的怪物!
祖龙率万族奋起反抗,一场席卷诸天的伐天之战爆发。惨烈!无比的惨烈!星辰陨落,大陆崩碎,万灵泣血。最终,祖龙与众多太古大能,以自身陨落为代价,将已被污染、濒临彻底疯狂的“祂”,连同其被扭曲的核心——这归墟神宫,一并封印于此,形成了这片“牢笼”,阻止了上界的阴谋,也为这片大陆争取了喘息之机。
然而,封印并非一劳永逸。上界留下的后手——“光影”,以及那些被污染的归墟之力(蚀界),仍在不断侵蚀着封印,试图重新掌控“祂”。而“祂”的本源意识,在漫长岁月的污染与封印中,早已残破不堪,大部分时间都沉沦在那被强加的、纯粹的毁灭意志之中。
云昭“看到”了那被层层锁链缠绕、被污秽符文侵蚀的、一颗如同灰色星辰般的巨大核心——寂灭之心。它在痛苦地挣扎,时而爆发出毁灭一切的疯狂,时而流露出一丝属于最初守护者的、微弱而悲凉的清明。
原来……这就是真相。
归墟非敌,祖龙非仅仅留下传承,而是留下了唤醒与救赎的希望!这神宫,是囚禁疯狂“祂”的牢笼,也是保护“祂”最后本源不被上界彻底控制的希望之所!
“前辈……我听到了……”云昭的意念发出悲悯的呼唤,试图触碰那丝微弱的清明,“祖龙的继承者……为您而来……请助我,驱逐污秽,重归平衡!”
那丝清明似乎颤动了一下,一股庞大而混乱的意念夹杂着被囚禁万古的愤怒、痛苦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渴望,冲击着云昭的意念。
“……外来者……毁灭……终结……痛……”
“……龙……的气息……熟悉……救……”
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念在“祂”的核心中疯狂交织。
外界,平台之上。
在光影惊怒的注视下,那原本缓慢旋转的混沌漩涡,骤然沸腾!灰色的气流疯狂涌动,时而扩张,时而收缩,内部闪烁的封印符文明灭不定,整个平台都在剧烈震动,九根盘龙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混账!你做了什么?!”光影再也无法保持漠然,它感受到封印核心正在发生某种它无法掌控的异变!它不能再等下去了!
它舍弃了继续抓捕云昭肉身的打算,光影凝聚的身形骤然暴涨,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手,蕴含着它所能调动的、最本源的归墟法则,直接抓向那混沌漩涡的核心——它要强行介入,趁着“祂”的意识混乱,完成最后的控制,或者……将其彻底引爆!
然而,就在光影巨手即将触及混沌漩涡的瞬间——
嗡!!!
悬浮于漩涡之上的【镇墟】剑,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暗金色光芒!剑身之上,那两个古老的龙纹大字如同活了过来,一股定鼎乾坤、镇压万法的无上剑意轰然降临!
这剑意并非攻击光影,而是如同一位忠诚的卫士,感受到封印核心的剧烈波动与外力的强行介入,自行苏醒,斩出了一剑!
一道看似平淡无奇,却仿佛划定了生死界限、隔断了过去未来的暗金色剑光,横亘在光影巨手与混沌漩涡之间!
嗤——!
光影巨手与暗金剑光碰撞,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仿佛法则被强行抹除的、令人牙酸的侵蚀声。光影巨手的前端,竟如同冰雪遇阳,瞬间消融了一截!
“【镇墟】!连你也要阻我?!”光影发出愤怒的咆哮,它似乎对这柄剑极为忌惮,攻势为之一滞。
而就在这短暂的停滞间,混沌漩涡内部,那场关乎意志的争夺,似乎分出了暂时的结果。
云昭的意念,在那片寂灭心海中,几乎要被那疯狂的毁灭意志彻底碾碎。但就在最后时刻,她体内那源自祖龙墟的、最本源的传承印记,以及她所带来的、属于这个时代生灵的蓬勃生机与守护信念,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了疯狂的天平,触动了“祂”灵魂最深处那丝被压抑了万古的、属于守护者的清明!
“……帮……助……你……”
一段破碎的、蕴含着归墟本源法则与“祂”部分清明的意念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流,反向涌入了云昭近乎溃散的意念之中!与此同时,一股精纯无比、褪去了疯狂与污染、只剩下最原始“归寂”与“净化”意味的本源力量,包裹着云昭的意念,温柔而坚定地将她推出了那片混沌心海!
“噗——!”
平台之上,云昭的肉身猛地一震,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苍白如金纸,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她的意念回归,带来了难以想象的负荷与信息冲击,神魂如同被撕裂重组,剧痛几乎让她瞬间昏厥。
但她强行稳住了身形,猛地睁开双眼!
那双原本灵动的眸子,此刻仿佛蕴藏了一片寂灭的星海,深邃、古老,带着一丝看透万物轮回的悲悯与沧桑。她的气息虽然微弱,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与整个归墟之地融为一体的厚重感。
她抬起手,指尖一缕灰蒙蒙的、却纯净无比的气流萦绕——那是“祂”赠予的,一丝最本源的寂灭之力!
她看向被【镇墟】剑所阻、惊疑不定的光影,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
“你的计划,失败了。”
“祂,选择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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