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韵轩内，气氛微妙。
“钱多多先生，这块龙纹血珀，八百万我已经要了，您那一百八十万，还是自己留着玩吧。”陆仁甲一脸倨傲，仿佛胜券在握。
林雪仿佛没听到，清澈的目光紧紧锁定着赵强：“赵先生，这块血珀我必须拿下。虽然我出价低，但凡事讲个先来后到，诚信为本，您说呢？”
周围几个古董店的掌柜也纷纷点头，出声附和。
“林小姐所言极是，生意场上，信用第一。”
“小赵啊，既然先和林小姐谈着，中途转卖确实不妥。”
“咱们这行，最重的就是规矩。”
几位掌柜无一例外地站在林雪这边。这并不奇怪，林家在本市古董界的地位举足轻重，谁不想卖个面子？
“唉……罢了！”
赵强重重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忍痛割爱”四个大字，他转向陆仁甲，歉然道：“对不住了，陆先生。虽然您出价高，但我不能坏了规矩，这块血珀，得卖给林雪小姐。” 随即他又对林雪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林小姐，我也不是贪得无厌之人，就按一百八十万，成交！做人，得讲诚信。”
“唉！没想到现在还有您这样视金钱如粪土的诚信之人！我出八百万都不卖！”陆仁甲捶胸顿足，表情痛心疾首：“这块宝贝，依我看，市场价起码一千三百万！林小姐，您这回可真是捡着天大的漏了！”
一边说着，陆仁甲一边夸张地摇头，仿佛与稀世珍宝失之交臂。
这一刻，林雪心中难掩激动，她立刻招呼身旁的掌柜孙淼：“孙掌柜，快，给赵强先生转账。”
孙淼赶忙应声，拿出平板电脑就要询问赵强的银行账号。
“噗嗤……哈哈哈哈，对不起，没忍住。”
就在这“皆大欢喜”的时刻，一个一直靠在博古架旁，仿佛在欣赏一个仿古痰盂的年轻人，忽然笑出了声。
不是别人，正是我们伪装成“古董界萌新”的龙潜。
他这一笑，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你笑什么？”赵强眉头紧锁，语气不悦，这计划眼看就要成了，从哪儿冒出个程咬金？
林雪也微微蹙起秀眉，疑惑地看向龙潜。她认得这人，是沈家那个名声在外的女婿，据说……不怎么上进。他怎么会在这里？
龙潜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悠悠地踱步过来，瞥了一眼锦盒里那块色泽深红、内里仿佛有龙形纹路流动的宝石，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没啥，就是看到一块现代工艺品被两位‘专家’争得面红耳赤，觉得这演出票价值了。”
说着，他藏在口袋里的手，不动声色地按下了发送键。信息是发给一个备注为“老钟”的人，内容是：“老地方，有戏看，带人来收网。”
陆仁甲和赵强心里同时“咯噔”一下，但看清是龙潜后，又迅速镇定下来。一个沈家的废物女婿，能掀起什么风浪？
“真是笑话！”赵强率先发难，义正辞严，“这可是我家祖传的‘龙纹血珀’，传承有序！你一个外人，懂什么？在这里信口开河！”
旁边“金玉满堂”的掌柜李富贵也认出了龙潜，嗤笑道：“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沈家的那位……龙潜先生吗？怎么，不在家研究厨艺，跑来我们古董行指点江山了？”
“哈哈哈！”众人一阵哄笑。
“估计是在家憋闷了，出来找存在感吧？”
“小子，这儿是墨韵轩，不是你家厨房，不懂就别瞎掺和，免得自取其辱。”
面对众人的嘲讽，林雪轻轻抿了抿嘴唇，心中对龙潜的评价也跌了几分。这块“龙纹血珀”，无论是宝光、色泽还是那天然的“龙形纹”，都与她查阅过的古籍记载极为吻合。他凭什么说是假的？看来，外界传言非虚。
陆仁甲和赵强交换了一个“稳了”的眼神。
赵强更是挺直腰板，指着龙潜：“在场的各位掌柜，包括墨韵轩的孙掌柜，都是行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都说是真的！就你说是假的？今天你要不给我说出个一二三来，我告你诽谤！”
“哟？还要告我？”龙潜乐了，这贼喊捉贼的戏码真是越演越上瘾。
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起那块“龙纹血珀”，在灯光下随意看了看，语气轻松得像在菜市场评价一颗西红柿：
“所谓的‘龙纹血珀’，是远古树脂埋藏地下千万年，在特殊地质条件下，融入特定矿物元素与……呃，可能还有某种恐龙的喷嚏？才形成的独特纹路，形似龙鳞，故名龙纹。形成条件极其苛刻，比中彩票头奖还难。”
“而你这块，”龙潜掂量了一下，“里面的‘龙纹’嘛，线条是够飘逸，但过于匠气，缺乏自然演变的混沌感。像是用某种……嗯，大概是高压注入混合染料的技术做出来的。而且，这基底料子，虽然是上等的合成树脂，硬度光泽都模仿得不错，但离真正的千万年化石还差得远。我猜，为了做出‘老坑’的包浆，你们没少用微波加速固化吧？手艺还行，就是火候急了点，边上有点烤焦的塑料味。”
说罢，他像丢一块普通石头一样，把血珀丢回锦盒，拍了拍手：“所以，它就是个近几年的高级仿品，所谓的‘上古珍品’，纯属扯淡。”
一席话，不卑不亢，条理清晰。
瞬间，整个墨韵轩安静了下来。
几个刚才还在哄笑的掌柜，此刻都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这小子说的……好像有点门道啊？连“高压注入染料”、“微波固化”这种行业内幕术语都懂？
林雪美眸中更是异彩连连，她紧紧盯着龙潜，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他说的这些鉴别要点，有些连她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赵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梗着脖子强辩：“胡说八道！你……你这都是凭空猜测！证据呢？拿不出证据，你就是污蔑！”
“要证据？”龙潜微微一笑，那笑容自信而从容，“简单。天然龙纹血珀，因其形成年代久远，内部纹路与树脂本体已经完全融合，在超高倍放大镜下观察，纹路边缘是渐变、模糊的，有岁月的沉淀感。”
他指向孙淼刚才用的那个专业鉴定放大镜：“而人造的，由于是后期强行注入，染料或填充物与树脂的密度不同，即使在普通高倍镜下，也能看到纹路边缘有极其细微的、像蝌蚪一样的‘注入尾迹’，或者内部有些许未能完全溶解的气泡状颗粒。”
孙淼闻言，立刻再次拿起放大镜，仔细对准血珀内部观察。
片刻之后，他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真……真的有！有好多像小蝌蚪一样的细线，还有微小的气泡颗粒！”
“什么？！”
几位掌柜瞬间围拢过去，连林雪也忍不住凑上前查看。
事实胜于雄辩！
“你……你特么……”赵强面如死灰，指着龙潜，气得说不出话。陆仁甲也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眼神开始慌乱地瞟向门口。
“精彩！真是精彩！”龙潜鼓着掌，笑容越发灿烂，“二位这演技，不去横店跑个龙套真是可惜了。下一步，是不是该夺门而出了？”
他的话音未落，墨韵轩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名身着复古中山装，精神矍铄的老者，带着两名气质精干的随从走了进来。老者目光如电，先是扫了一眼现场，最后落在龙潜身上，微微颔首。
来的并非警察，而是龙域组织内负责外围事务，表面身份为古董收藏协会荣誉会长的——墨老。
墨老看向面如土色的赵强和陆仁甲，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两位，‘鬼手匠人’王五的高徒是吧？你们师傅上个月失手烧了自家作坊，正在里面反省呢。他托我给你们带句话：‘手艺没学精，就别出来丢人现眼。’”
赵强和陆仁甲一听“鬼手匠人王五”和“作坊”这几个字，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对方连他们老底都摸清了！
龙潜则是对墨老眨了眨眼，用只有两人能懂的眼神交流了一下。他刚才发的信息，就是给这位老爷子。
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在真正的行家面前，变成了一个拙劣的笑话。
林雪看着眼前戏剧性的一幕，再看看那个一脸轻松、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两只苍蝇的龙潜，心中充满了巨大的疑问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好奇。
这个沈家公认的“废物”女婿……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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