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仙门远·恩断义绝
玄光宗的选拔场地设在海城中央的灵台山,此山背靠灵脉,灵气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山顶云雾缭绕,宛如仙境。
来自海城及周边城镇的数千名年轻修士汇聚于此,个个意气风发,身着各式劲装,腰间佩着法器,眼神中满是对仙门的向往与志在必得的笃定。
凌云霄扶着一根灵木拐杖,站在人群外围的高台上,脸色因灵根尽毁、灵力不存而显得有些苍白,唇色也透着淡淡的青灰,可他望着选拔入口的目光,却依旧灼灼如炬。
几个月来,他为苏清瑶筹备资源耗尽心力,变卖了所有私藏的上品法器、古籍孤本,甚至将母亲临终前留给她的护身玉佩都当了出去,只为给她换取足够的聚气丹、淬体灵液,让她能在选拔中毫无后顾之忧。
“哼,这不是我们海城大名鼎鼎的‘废人少主’凌云霄吗?怎么,巴巴地来送你的小情人入仙门?”
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骤然响起,像一根毒刺扎进喧闹的人群。
说话的是赵家少主赵天宇,他身着一身鎏金锦袍,腰间挂着枚散发着灵光的玉佩,身边簇拥着几名赵家子弟,个个面色倨傲。
赵天宇与凌云霄自幼便不对付,如今见凌云霄落得这般境地,自然不会放过嘲讽的机会,眼神中满是嘲讽与幸灾乐祸:
“可惜啊,就算苏清瑶真能鲤鱼跃龙门,踏入玄光宗那等仙门,往后也是仙途璀璨、与天同寿的人物,而你,凌云霄,不过是个永远困在海城、连灵气都无法凝聚的废人,你们之间,早已是云泥之别,她又怎会记得你这个累赘?”
周围的修士们闻言,纷纷侧目,对着凌云霄指指点点,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与怜悯。
“他就是凌云霄?听说为了救苏家那个孤女,灵根都被鬼面宗的阴邪之力毁了,真是不值。”
“曾经也是海城年轻一辈的佼佼者,筑基后期的修为,眼看就要圆满,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真是可惜了。”
“我看他就是自讨苦吃,苏清瑶不过是个孤女,值得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再说了,仙门弟子眼界何等之高,等苏清瑶见识了玄光宗的天才辈出,哪里还会记得他这个废人?”
“说不定啊,人家早就想摆脱他了,进了仙门,正好一刀两断,从此再无瓜葛。”
这些议论声像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凌云霄的心上,让他脸色愈发苍白,握着拐杖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指节微微颤抖。
他知道这些人说的是实情,灵根尽毁的他,与即将踏入仙门的苏清瑶之间,确实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可他心中始终抱着一丝执念,他记得苏清瑶在他病床前流泪的模样,记得她承诺“学有所成便回来保护他、报答他”的坚定,那些话语,是支撑他熬过这段灰暗日子的唯一光亮。
他没有理会赵天宇的嘲讽,也没有回应周围的议论,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选拔入口,眼神坚定得不容动摇。
他相信苏清瑶,相信他们之间的情谊,不会因为身份的悬殊而轻易消散。
赵天宇见凌云霄不搭理他,自觉没趣,又冷哼了一声,带着人悻悻离去,临走前还撂下一句:
“等着看吧,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自己的付出有多可笑。”
选拔大会很快开始,玄光宗的几位长老身着绣着玄鸟图腾的道袍,缓缓降落在灵台山的高台之上。
为首的是一位白发老者,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周身灵息深不可测,显然是元婴期的大能。
他扫视了一眼台下的年轻修士,声音洪亮如钟,传遍整个灵台山:
“玄光宗选拔,以灵根纯度、修为境界、实战能力为依据,宁缺毋滥。凡入选者,需摒弃尘缘,潜心修炼,若有二心,必逐出师门,废去修为!”
话音落下,老者抬手一挥,一道巨大的白玉石碑从地面升起,石碑上刻着繁复的符文,散发着柔和的灵光——这是玄光宗特制的测灵碑,能精准测出修士的灵根纯度与属性。
年轻修士们按顺序上前测灵,有人测出下品灵根,垂头丧气地退了下去;有人测出中品灵根,面露喜色;偶尔有人测出上品灵根,便会引来一阵惊呼与羡慕。
凌云霄的心跳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加快,他紧盯着入口处,终于,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苏清瑶身着一身干净的月白劲装,乌发束成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与清秀的眉眼,经过几个月的刻苦修炼,她的气质愈发清冷出尘,周身灵息沉稳凝练,显然已完全稳固了筑基圆满的修为。
她站在测灵碑前,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按在石碑上。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石碑的瞬间,石碑骤然爆发出耀眼的冰蓝色光芒,光芒冲天而起,几乎照亮了整个灵台山的天空,符文在石碑上飞速流转,发出嗡嗡的声响。
“上品冰灵根!纯度高达九成八!”负责测灵的长老眼中闪过一丝惊色,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激动,“这般天赋,实属罕见!”
台下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惊呼与赞叹,所有修士的目光都集中在苏清瑶身上,带着羡慕、嫉妒与敬畏。
“九成八纯度的上品冰灵根!这可是万年难遇的天才啊!”
“玄光宗这次捡到宝了,有这般天赋,日后必定能成为宗门的中流砥柱!”
“苏家虽灭,却留下了这么一个天才女儿,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凌云霄站在人群外围,看着那耀眼的冰蓝色光芒,看着苏清瑶被众人瞩目,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他的付出没有白费,苏清瑶终于得到了她应得的认可,即将踏上真正的仙途。
这一刻,所有的嘲讽与议论都变得无关紧要,心中只剩下满满的欣慰与骄傲。
测灵结束后,便是实战考核。苏清瑶凭借着苏家的《寒月心经》与凌云霄为她购置的上品法器“冰魄剑”,在实战中所向披靡,招式凌厉而不失灵动,冰系法术运用得炉火纯青,轻松击败了所有对手,顺利通过考核,成为玄光宗此次选拔中最耀眼的弟子。
选拔结束后,苏清瑶随着玄光宗的长老与其他入选弟子一同登上了前往玄光宗的灵舟。灵舟巨大,通体由千年灵木打造,船身刻着繁复的聚灵符文,顶端雕着一只展翅欲飞的玄鸟,散发着强大的灵气波动。
凌云霄拖着不便的身体,艰难地挤过人群,来到灵舟下方,抬头望着站在船舷边的苏清瑶,眼中满是不舍与期盼。
苏清瑶也看到了他,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又快速移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往日的感激,也没有离别的不舍,仿佛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凌云霄心中微微一沉,一股不安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想要叮嘱她在仙门好好照顾自己,想要告诉她自己会一直等她回来,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灵舟即将启航,玄光宗的长老催促着弟子们尽快归位。
苏清瑶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低头看向凌云霄,声音清冷,透过灵舟下方的灵气屏障传了下来,清晰地落在凌云霄的耳中:
“凌云霄,多谢你这半年来的照拂。”
仅此一句,便再无下文。
凌云霄愣住了,他怔怔地望着苏清瑶,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这半年来的朝夕相处,他为她倾尽所有,甚至付出了灵根尽毁的代价,换来的,却只有一句轻飘飘的“多谢”?
他期待的不是这个,他期待的是她的不舍,是她的承诺,是她眼中曾经有过的情谊。
“清瑶,”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到了玄光宗,要好好修炼,照顾好自己。我……我会在海城等你回来。”
苏清瑶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什么情绪在她眼中划过,却很快被她压了下去。她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清冷,甚至带着一丝疏离:“不必了。”
三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凌云霄的心上,让他瞬间如坠冰窖。
“你说什么?”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苏清瑶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望着他,眼神中没有丝毫温度,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说,不必等我。凌云霄,从今往后,你我之间,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恩断义绝……再无瓜葛……”凌云霄喃喃地重复着这八个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冰冷刺骨。
他的心脏像是被生生撕裂,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眼前阵阵发黑,握着拐杖的手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周围的修士们再次议论起来,眼神中带着看热闹的戏谑与“果然如此”的了然。
“我就说吧,仙门弟子怎么会记得一个废人?”
“恩断义绝,说得真够绝情的,不过也难怪,换做是谁,也不想被一个废人拖累。”
“凌云霄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灵根毁了,心上人也跑了,真是可怜。”
这些议论声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像一把把尖刀,在他早已鲜血淋漓的心上反复切割。
他死死地盯着苏清瑶,想要从她眼中找到一丝玩笑,一丝不舍,哪怕是一丝愧疚也好,可他看到的,只有冰冷的决绝与疏离。
“为什么?”凌云霄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浓的鼻音与绝望,
“清瑶,我们一起经历了苏家灭门的惨祸,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说过会回来保护我,会报答我,你忘了吗?那些承诺,难道都是假的吗?”
苏清瑶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轻描淡写的叹息:“凌云霄,此一时彼一时。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即将踏入玄光宗,追求更高远的仙途,而你,早已是凡尘俗子,我们之间,本就不是一路人。
你的恩情,我会记在心里,但尘缘已了,再无牵扯的必要。”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的拐杖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你灵根已毁,终生无法修炼,我们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与其日后彼此尴尬,不如现在一刀两断,对你,对我,都好。”
“好……好一个一刀两断……”凌云霄发出一声干涩的苦笑,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我为你倾尽所有,毁了灵根,成了废人,在你眼中,竟只是‘尘缘已了’?苏清瑶,你的心,是铁做的吗?”
他的声音凄厉而绝望,引得灵舟上不少弟子侧目,玄光宗的长老皱了皱眉,对着苏清瑶说道:“清瑶弟子,凡尘俗事,不应再挂怀,速速归位,灵舟即将启航。”
“是,长老。”苏清瑶对着长老微微颔首,随即不再看凌云霄一眼,转身便走进了灵舟内部,再也没有回头。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凌云霄清晰地看到,她的袖口微微晃动,露出了半截崭新的、散发着浓郁灵气的手镯——那是他变卖了母亲的护身玉佩,为她购置的上品防御法器“冰凝镯”,他原本以为,她会珍惜这份情谊,却没想到,她佩戴着他送的礼物,说出的却是最绝情的话语。
灵舟缓缓升起,周身泛起淡淡的灵光,化作一道流光,朝着远方的天际飞去,很快便消失在云层之中,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灵气轨迹。
凌云霄站在原地,望着灵舟消失的方向,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脚下的土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的身体摇摇欲坠,心中的那道光亮,随着灵舟的远去,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绝望。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修士们陆续散去,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灵台山下,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像。
风一吹,带着灵脉的灵气,却吹不散他心中的阴霾与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福伯匆匆赶来,看到凌云霄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一疼,连忙上前扶住他:“少爷,我们回家吧。”
凌云霄没有动,只是呆呆地望着远方,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福伯,她不要我了……她说,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少爷……”福伯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中满是不忍,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他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唯有时间,或许能抚平他心中的伤痛。
凌云霄缓缓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尽的荒芜与冰冷。他轻轻推开福伯的手,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凌云府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疼得钻心,却又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决绝。
回到凌云府,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不与人说话。
房间里一片漆黑,没有点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照亮了他苍白而憔悴的脸庞。他蜷缩在床角,抱着膝盖,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反复回想着与苏清瑶相遇的点点滴滴,回想着她的笑容,她的承诺,以及她最后那绝情的话语。
昔日的温情与甜蜜,此刻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利刃,将他刺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他以为的深情守护,最终变成了一场笑话;他以为的生死相依,最终变成了恩断义绝。
第四天清晨,凌云霄推开了房门。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却比寒冰还要冰冷,比深渊还要幽暗。
他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满心欢喜的凌云世家少主,也不再是那个为了爱情甘愿付出一切的痴情少年。
他的心中,只剩下无尽的不甘与怨恨,以及一股强烈的执念——他要修炼,他要变强,他要踏入仙途,他要让苏清瑶看看,她眼中的“废人”,终有一天,会站在她无法企及的高度,让她为今日的绝情,付出代价!
他收拾了简单的行囊,变卖了身上最后一件值钱的东西,留下一封信,便悄悄地离开了凌云府。
信中只有寥寥数语:“父亲,孩儿不孝,今往他乡求仙问道,不达目的,誓不归来。望父亲保重身体,勿念。”
凌啸天看到信后,沉默了许久,最终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眼中满是疼惜与无奈。他知道,儿子心中的坎,只能靠他自己跨过,这条路,无论多么艰难,他都必须自己走下去。
凌云霄离开了海城,开始了他遍访名山大川、寻求仙缘的旅程。
他灵根尽毁,无法像其他修士一样吸收天地灵气,只能凭借着一股不屈的意志,四处寻找传说中的奇遇,希望能找到逆天改命的方法。
他去过凶险的十万大山,在瘴气弥漫的丛林中与妖兽搏斗,只为寻找一株能重塑灵根的传说灵草;他去过冰封千里的极北之地,在刺骨的寒风中苦等数月,只为求见一位传说中能逆天改命的隐世高人;他去过波涛汹涌的东海之滨,潜入深海,寻找上古遗迹,希望能得到仙人的传承。
一路上,他历经千辛万苦,受尽了白眼与欺凌。有修士嘲笑他不自量力,劝他早日放弃;有奸人见他孤身一人,想要抢夺他身上仅有的财物;甚至有妖兽将他视为猎物,对他穷追不舍。
他多次濒临死亡,身上的伤口一道叠着一道,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可他始终没有放弃。
他心中的不甘与怨恨,是支撑他走下去的唯一动力。他想起苏清瑶绝情的话语,想起那些嘲讽他的目光,想起自己灵根尽毁的痛苦,便觉得所有的苦难都不算什么。
他告诉自己,只要能找到重塑灵根的方法,只要能踏入仙途,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值得。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他走遍了大半个修仙界,拜访了无数宗门与高人,却始终一无所获。
传说中的灵草终究只是传说,隐世高人也从未现身,上古遗迹更是踪迹难寻。他身上的钱财早已耗尽,只能靠乞讨为生,穿着破烂的衣衫,吃着发霉的食物,与他昔日的少主身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天,他来到了一处名为“断魂崖”的地方。
此崖地势险峻,高耸入云,崖下是万丈深渊,云雾缭绕,深不见底,传说中,曾有无数修士在此跳崖自尽,因而得名“断魂崖”。
凌云霄站在崖边,望着脚下的万丈深渊,心中充满了绝望。
他已经漂泊了三年,三年来,他历经了无数苦难,却依旧没有找到一丝仙缘,灵根尽毁的事实,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看着自己伤痕累累、布满老茧的双手,想起了苏清瑶如今在玄光宗的风光无限,想起了自己的狼狈与不堪,一股强烈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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