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七弦工坊深处灯火未熄。
墨七弦端坐于青铜显微仪前,指尖微微发颤。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彻骨的清醒——她终于看清了敌人真正的形态。
在三百倍放大下,萧无咎的血样中浮现出无数细若尘埃的银灰色颗粒,正以某种规律游走、分裂、附着于红细胞表面,如同活物般啃噬着生命本源。
“不是毒,不是疫……是程序。”她低声自语,声音冷得像铁,“它们在改写生物代码。”
窗外狂风呼啸,仿佛天地也在回应这无声的入侵。
她合上双眼,脑中飞速推演:那具合体傀的核心搏动频率、黑血中浮现的能量回路、郎中们束手无策的溃烂症状……一切线索串联成一条冰冷的逻辑链。
这不是战争。这是降维污染。
那些被称为“骨魇”的敌军,早已超越了机械与血肉的界限。
它们释放的并非单纯杀伤性武器,而是搭载了自我复制指令的纳米蚀粒——一种能通过空气、接触甚至情绪波动传播的“意识孢子”。
一旦侵入人体,便潜伏、侵蚀、重构神经网络,最终将宿主变为无意识的信息节点,成为敌方意志的延伸。
她猛地起身,一脚踹翻实验台旁的铜盆,冷水泼地,发出刺耳声响。
“传令!所有接触过敌军残骸的工具,立即焚毁!所有参与清理战场的人员,隔离三日,每日采血监测!”她的声音穿透工坊,“再派人去城外乱葬岗,把昨夜残留的傀儡碎片全部挖出,深埋百尺之下,浇铸铅层封印!”
赤脊匆匆赶来,满脸惊疑:“姑娘,真要如此?那些铜铁还能回炉再造……”
“再造?”墨七弦转头盯着他,目光如刀,“你可知一块废铁里藏着多少条死亡指令?它们不需要火炮攻城,只要一粒沙随风入喉,就能让整座城池沦为傀儡之巢。”
赤脊脸色骤变,再不多言,立刻领命而去。
工坊重归寂静,唯有油灯噼啪作响。
她重新坐下,凝视着显微镜中那片蠕动的银灰,忽然轻笑一声:“你们用孢子织网……那我便让大地本身成为防火墙。”
次日清晨,阿木尔带着一群半大少年在河岸忙碌。
他们将一只只粗陶瓮埋入沙土,每瓮之中插入长短不一的铜管,管口朝天,错落有致。
“真的会响吗?”一个孩子嘟囔,“风又不会听话。”
阿木尔抹了把汗,抬头望向远处高台上静立的身影:“师傅说,风从不停止说话,只是没人听得懂。”
三天后,东南风起。
起初只是细微呜咽,接着三座陶瓮接连共鸣,音调奇特,像是某种古老的叹息。
紧接着,第七瓮突兀地颤了一下,发出短促尖鸣。
阿木尔浑身一震,拔腿就跑:“报信!风语阵触发!东南方向异常气流共振!”
两刻钟后,探马飞驰而至:“上游决堤!敌军偷渡浮桥尽毁!无人动手,似是自然溃坝!”
众人哗然。
唯有墨七弦站在高处,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眼神幽深。
她知道,这不是巧合。
是环境在响应预警。
风速、湿度、地形共同构成了天然滤波器,只有特定模式的扰动才能激发共振——而这种模式,只有她的“风语阵”能识别。
她转身走向沙盘,开始绘制新的布防图。
不再依赖巡骑,不再倚仗城墙。
她要让每一寸土地都成为哨兵。
就在此时,烽九跌跌撞撞冲进工坊,脸色苍白,脚底沾满湿沙。
“我……我睡了一觉,醒来发现沙子自己动了。”她颤抖着递上一张草纸,上面画着奇异的波纹,“像心跳,又像水纹,可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是……有人在我梦里低语。”
墨七弦接过图纸,手指一顿。
她迅速调出数据库,输入波形特征,进行傅里叶逆变换与二进制映射。
屏幕闪烁数息,一行坐标缓缓浮现——
江南·净水工坊旧址,地下十二丈,暗河交汇点。
她呼吸一滞。
“他们没用电磁波……他们用了地球本身的呼吸。”她喃喃道,声音微颤,“水流脉动携带信息,经岩层传导千余里,温度、压力、矿物质含量构成加密密钥……这才是真正的广域网。”
她猛然抬头,望向南方天际。
那里,曾是王朝最繁华的水脉中枢,如今已失联四十九日。
而现在,它正在用大地的心跳,向她求救。
夜复一夜,墨七弦伏案疾书,设计图纸堆满桌案。
她不再制造战斗傀儡,而是绘制分布式的感知节点图谱。
她在等,等一场风暴,等一次反击的契机。
而在北境前线,骨魇大军再度集结,黑云压境,杀机隐现。
当所有人以为她会派出新式战傀迎敌时,她却悄然下令:
“通知各地自组织军团……准备执行‘潮汐协议’。”(续)
风未止,战已起。
北境之外,黑云如墨翻涌,骨魇大军再度压境。
数千具巨傀踏地而行,关节处泛着幽蓝电弧,地面在震颤中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它们不再只是进攻——而是播种。
每一具倒下的傀儡残骸都在渗出银灰色尘埃,随风扩散,像一场无声的瘟疫,悄然渗透进山川河流的呼吸之间。
然而,七弦工坊没有升起一面战旗。
没有轰鸣的机甲列阵,没有燃烧的火炮齐射。
墨七弦站在沙盘前,指尖轻点江南水脉节点,声音冷如霜刃:“启动‘潮汐协议’。”
指令如涟漪扩散,瞬间激活了横跨三州的隐秘网络。
江南,净水工坊旧址。
早已废弃的青铜水闸在齿轮咬合声中缓缓开启,千年沉寂的暗河骤然咆哮,汹涌洪流逆向奔腾,冲垮敌军后方秘密铺设的补给浮桥。
水流裹挟着特制磁性微粒,在河床沉积层中留下不可逆的干扰印记——那是她布下的“数据淤积”,足以让敌方导航系统彻底失灵。
西北荒原,黄沙漫天。
赤脊亲自点燃第一座烟灶,火焰升腾间,灰黑色浓烟滚滚而上,其中悬浮着极细的铁氧纳米粉末。
这些微粒在高空形成电离屏障,扭曲光线折射率,令骨魇巨傀赖以锁定目标的光学传感系统陷入混乱。
数十里外,原本精准无比的远程狙击接连落空,敌阵首次出现迟疑与错乱。
而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在长城沿线。
烽九牵着一群盲童的手,走上残破的烽火台。
他们手中无刀无盾,只有一组由陶埙、铜磬、石琴拼凑而成的简陋乐器。
墨七弦曾告诉他们:“听不见光的人,反而能听见大地的脉搏。”
音阶响起。
低沉、悠远、带着某种非自然的谐振频率。
第一个音符落下时,风停了。
第二个音符升起时,地底传来闷响。
第三个音符回旋之际——
埋藏于长城废墟下近百年的巡骑傀儡群,竟一具具睁开眼眶中的红光!
锈迹斑斑的金属肢体挣脱泥土,齿轮重新咬合,能源核心因共振被唤醒。
它们没有指挥官,没有指令流,却自发列阵成行,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向北方敌军方向缓缓推进。
幽灵军团,自地下苏醒。
民间工匠们跪地痛哭,传说中的“镇国巡骑”竟以这种方式归来。
而敌军前锋在目睹这诡异景象后,首次出现了溃退迹象——不是因为杀伤,而是因为恐惧。
他们的“意识孢子”无法污染这些无血无肉的古老机械,反而被其散发的反向谐波扰乱了同步率。
决战前夕,萧无咎拄着拐杖登上工坊高台。
他肩伤未愈,脸色苍白,目光却灼灼如炬。
望着漫山遍野自发集结的百姓、学徒、老匠人,以及他们身后形态各异却井然有序的自驱动傀儡,他忽然低声开口:
“你说过,最好的代码是活出来的。”
他顿了顿,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可你没说……它还能长出根来。”
墨七弦立于星辉之下,手中一枚铜骰轻轻转动。
那是她从不离身的计算工具,也是她与这个世界的对话方式。
“我只是播了种。”她仰望夜空,声音很轻,却清晰如刃,“至于怎么长——那是千万双手共同写下的续篇。”
话音未落,烽九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北方天际,极光突现。
那本该静谧流转的绿白色光带,忽然剧烈波动,仿佛被无形之手搅动。
紧接着,一道道光纹开始排列、重组,最终凝聚成一行古老字符——
【收到。我们在学。】
字体古拙,笔意苍茫,与她在石碑上破解出的“开源协议”铭文,完全一致。
全场死寂。
墨七弦猛然站起,
她不是唯一一个在“编程”的人。
有人,或者……有某种存在,正在用大气电离层作为传输介质,回应她的信号。
极光缓缓消散,如同从未出现。
但那一行字,已刻入所有目击者的灵魂。
工坊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烛火摇曳,映照出每个人脸上尚未褪去的震撼。
墨七弦缓缓收起铜骰,转身步入地下通道。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最终几乎奔跑起来。
“封锁所有无线频段。”她在通道尽头下令,声音冷得滴水成冰。
“拆除近期新增的远程共振装置,全部回炉重铸。”
“赤脊,带人清查过去七十二时辰内所有外部通信日志——一个字节都不能漏。”
她推开最后一道铁门,走入深埋地下的屏蔽室。
四周墙壁覆盖着铅合金与磁粉涂层,连光都无法穿透。
她蹲下身,手掌贴在冰冷的地板上,仿佛在倾听什么。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外面的世界还不知道,真正的对话,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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