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了。”老泥鳅佝偻着背，脚步却异常稳健，指着前方一处巨大的河湾。
河湾内，水流诡异地打着巨大的漩涡，水面蒸腾着灰白色的雾气，将那片区域笼罩得朦朦胧胧。
即使隔着老远，也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压力弥漫在空气中，连奔腾的河水到了那里，声音都变得沉闷压抑。
“那就是锁龙潭？”陈斌看着那如同巨兽之口的漩涡，咽了口唾沫，“看着就瘆人。
”“感觉…好‘重’…”林薇薇脸色发白，下意识地靠近张清明，“像…像整条黄河的水…都压在那里…喘不过气…那‘桩子’…就在漩涡底下…像根…插在心脏上的钉子…”
老泥鳅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
他们在离漩涡尚有一段距离的一处隐蔽石滩停下。
这里水流相对平缓，岸边堆着不少朽烂的船板和杂物，看来是老泥鳅的秘密据点。
“把东西放下。”老泥鳅喘了口气，指着滩涂，“绳子一头系在那边那块大石头上，系死了！另一头…”他看向张清明，“系你腰上。
记住，绳子就是命！下去之后，千万别解开！”
他又从一堆破烂里翻出三个用厚油布缝制的、散发浓烈桐油和鱼腥味的口袋。
“把这个套头上，就露眼睛鼻子。
锁龙潭底的水，又冷又脏，还有铁线水虱，这玩意儿能挡点寒气，也能防着水虱钻耳朵眼鼻孔。
”他顿了顿，补充道，“就是味儿冲了点，忍着。
”张清明和陈斌依言照做，那油布口袋套在头上，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气味直冲脑门，熏得人头晕眼花。
林薇薇小脸皱成一团，强忍着恶心也套上了。
“灯拿着，”老泥鳅把那盏污浊的马灯递给张清明，“到了底下，光线可能穿不透水雾，但有光总比摸黑强。
省着点用，灯油不多。
”他又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皮囊，摇了摇，里面发出液体晃荡的声音，“这是‘避水腥’，老头子自己鼓捣的土药，抹在露出来的皮肤上，水虱闻到味儿会躲着点。
效果嘛…看命。
”他递给三人。
做完这一切，老泥鳅费力地把一条半沉在浅水里的破旧小舢板拖上岸。
舢板很小，仅容三四人，船身布满修补的痕迹，散发着浓烈的朽木和鱼腥味。
“上船！”老泥鳅招呼道，自己先跳了上去，抓起一根磨得发亮的船桨。
小船在湍急的水流中艰难地靠近锁龙潭的巨大漩涡边缘。
越靠近，那股无形的压力越大，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灰白色的水雾浓得化不开，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铁锈和淤泥的腥气。
巨大的漩涡无声地旋转着，中心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涡眼，仿佛连接着幽冥。
水流到了这里，发出沉闷的、如同巨兽低吼般的隆隆声。
“就这儿了！”老泥鳅奋力稳住船身，船头几乎悬在涡眼边缘，剧烈的晃动让人心惊胆战。
他指着那深不见底的涡眼，声音在隆隆水声中显得异常尖利：“绳子放下去！记住！一个时辰！手脚轻！动静小！看到绳子猛扯三下，我就拉！”
张清明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灌入肺中。
他最后检查了一下腰间的绳索，确认系得死紧。
陈斌脸色发白，但还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张，小心！找着东西就扯绳子！”林薇薇紧张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担忧，却说不出话。
张清明对她点点头，又看了一眼那翻滚着死亡气息的涡眼，不再犹豫。
他左手护住那盏污浊的马灯（灯光在浓雾中如同鬼火般微弱），右手（冻河臂）扶住船舷，纵身一跃！
冰冷！
刺骨！
粘稠！
浑浊的河水瞬间将他吞没。
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耳膜剧痛。
视线所及，只有一片翻滚的、如同墨汁般的黑暗。
腰间绳索猛地绷紧，拽着他向无尽的深渊沉去。
他奋力划动左臂，稳住身形，艰难地举起马灯。
昏黄的光线在浓稠的河水中只能勉强照亮身前一米左右的范围，光线被无数悬浮的泥沙和絮状物吞噬、扭曲。
浑浊的视野里，偶尔能看到一些惨白的、形态扭曲的鱼骨或不知名生物的巨大肋骨，在昏黄的光晕中一闪而逝，如同沉没水底的幽灵。
右臂传来一阵奇异的悸动。
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冰冷的、沉甸甸的牵引感，仿佛有一块巨大的磁石在下方吸引着它。
剥皮匠和老泥鳅的话在脑中回响——“渴”那地气…离得近了，自然有感应！
他调整方向，顺着右臂传来的微弱牵引感，努力向下潜去。
水越来越冷，压力越来越大，马灯的光线越发微弱，几乎只能照亮自己的手。
周围死寂一片，只有自己划水的声音和心脏在胸腔里沉闷的搏动。
突然！
右臂的牵引感猛地增强了！
同时，一股极其精纯、原始、带着大地厚重气息的微弱暖流，如同黑暗中透出的一丝天光，穿透了冰冷的河水，传递过来！
方向，就在斜下方！
找到了！
张清明精神一振，奋力朝那个方向潜去。
昏黄的灯光下，水底的地形逐渐清晰。
巨大的、布满凹坑和藤壶的黑色岩石，如同怪兽的脊背。
在几块巨石的环抱之间，矗立着一根巨大的、半埋在水底淤泥中的石桩！
那石桩呈暗青色，直径足有两三米，露出水底的部分也有四五米高。
桩体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深深刻入石质的古老符文！
那些符文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亘古威严的暗金色微光！
正是这股威严的“镇”力，让周围的水流都变得滞涩沉重！
而在石桩底部一侧，紧贴着桩体，半埋在漆黑的淤泥里，露出一小截东西。
那东西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的灰白色，表面光滑，隐隐有细微的、如同天然生成的玄奥纹路。
那股精纯、原始、让张清明右臂悸动不已的“地脉龙气”，正是从这小截东西上散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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