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大队且战且退，如同一群不知疲倦的孤狼，在茫茫雪原上拖着追兵这支庞大的队伍。老鹰嘴的血战只是开胃菜，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他们在预设的第二、第三阻击点，再次用精准的狙击、诡雷和短促凶猛的突击，狠狠撕咬着追兵的前锋，将通往北方的主要道路变成了一条死亡走廊。
然而，敌人也学乖了。他们不再贸然突进，而是依靠绝对优势的兵力和火力，稳扎稳打，步步紧逼。更多的炮兵被调上来，炮弹如同犁地般反复梳理“雪狼”可能藏身的每一片林地、每一个山坡。轻型坦克和装甲车也开始出现在追击序列中，给依靠轻武器和有限爆炸物的“雪狼”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伤亡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名爆破手在设置路边炸弹时被敌方狙击手击中，牺牲在雪地里；周大海的阻击分队在一次转移中被炮火覆盖，两名老兵没能冲出来；赵小川的机动分队也减员数人。沉重的气氛笼罩着这支疲惫之师，但没有人退缩，每个人眼中都燃烧着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决绝。
林锋的左臂旧伤在连日激战和严寒下隐隐作痛，但他依旧像磐石般矗立在指挥位置上。他知道，必须给主力争取到足够渡过松花江的时间，而眼前这条蜿蜒穿过山谷、连接南北的“黑水河大桥”，就是最后一道，也是最关键的一道天然屏障。
“必须炸掉它！”林锋指着地图上那座标注清晰的桥梁，语气斩钉截铁，“这是敌人机械化部队快速追击的最后通道。炸了它，至少能为主力赢得一天以上的时间！”
“大队长，敌人肯定也清楚这座桥的重要性，防守必然严密。”“夜莺”提醒道，她的脸上带着连日侦察留下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再严密也要炸！”周大海喘着粗气，刚打退敌人一波进攻的他，身上还带着硝烟味，“我带人去！大不了老子抱着炸药包冲上去！”
林锋摇了摇头，目光扫过身边仅存的骨干：“强攻是送死。我们得用脑子。”他看向爆破分队新任的负责人，一个名叫石头的沉稳老兵，“石头，桥体结构侦察清楚了吗？”
“清楚了，大队长。”石头用力点头，在地上用树枝快速画着，“是石墩钢梁结构，关键承重在中间两个桥墩。炸药必须安放在水下桥墩与桥面结合部，才能造成结构性破坏。需要水下作业，而且……需要足够的炸药。”
林锋沉吟片刻，果断下令：“‘夜莺’，你带人前出，严密监视桥头堡敌军动向，摸清他们的换岗规律和火力配置。周大海，带你还能动的人，在桥南一公里处的这个高地建立最后一道阻击阵地，不惜一切代价，拖住追兵，为爆破争取时间！赵小川，狙击小组前移，压制桥头堡的机枪火力点和任何试图干扰爆破的敌人！石头，集中我们所有剩余的炸药，制作水下定时爆破装置！我亲自带爆破组下水！”
命令一出，众人都是一惊。水下爆破，在东北这严寒的冬季，几乎是九死一生！
“大队长，太危险了！我去！”周大海急道。
“大队长，让我带人下去！”石头也立刻请命。
林锋摆了摆手，眼神不容置疑：“我水性最好，对爆破点判断也最准。这是命令！执行吧！”
夜幕再次降临，风雪似乎更大了些，为这场决死行动提供了最好的掩护。
桥头堡的敌军探照灯有规律地扫过冰封的河面和桥面，哨兵在工事里缩着脖子，咒骂着鬼天气。他们并不知道，死神已经悄然逼近。
“夜莺”小组如同暗夜中的蝙蝠，无声无息地清除了桥头外围的几个暗哨。赵小川的狙击手们则像雪豹般潜伏在河对岸的灌木丛中，枪口死死锁定着桥头堡的每一个射孔。
周大海的阻击阵地上，战士们默默检查着所剩无几的弹药，将刺刀擦亮，准备迎接最后的血战。
林锋和石头，以及另外两名水性好的爆破队员，身上绑着用油布紧紧包裹的炸药包，嘴里含着芦管，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冰冷刺骨的黑水河中。河水瞬间浸透了单薄的棉衣，刺骨的寒意如同千万根钢针扎进骨髓，几乎让人瞬间窒息。林锋强忍着几乎要抽筋的肌肉，打了个手势，带头向桥墩潜去。
水下能见度几乎为零，全靠摸索。桥墩上覆盖着滑腻的冰层和苔藓。林锋凭借记忆和感觉，找到了预定的爆破点。石头和另外两名队员也依次就位。他们用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艰难地将沉重的炸药包固定在桥墩与桥面的关键结合部，设置好防水引信和定时装置。
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极度的寒冷消耗着他们的体力和意志。一名队员在固定炸药时，似乎因为失温而动作僵硬，差点被水流冲走，被旁边的林锋一把拉住。
终于，所有炸药安装完毕。林锋打出撤退的手势。
就在他们即将离开桥墩时，桥头堡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探照灯的光柱开始胡乱扫射河面！显然，“夜莺”小组的清除行动还是被发现了！
“暴露了！快撤！”林锋低喝一声，四人奋力向岸边游去。
砰砰砰！桥头堡的机枪响了，子弹打在河面上，激起密集的水花。对岸，赵小川的狙击步枪也响了，精准地打灭了探照灯，并压制着机枪火力。
林锋等人拼命游动着，冰冷的河水几乎冻僵了他们的四肢。身后，敌人的叫喊声和枪声越来越近。
最先上岸的石头和一名队员立刻转身，用冲锋枪向追到河边的敌人扫射，掩护林锋和另一名队员。林锋拖着几乎冻僵的身体爬上河岸，回头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大桥，定时器应该还在倒数。
“走！”他嘶哑地喊道。
四人相互搀扶着，踉跄着冲向接应点。身后，敌人的子弹呼啸追来。
就在这时——
轰隆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身后传来！整个大地都在颤抖！黑水河大桥中段猛地向上拱起，巨大的钢梁扭曲、断裂，伴随着耀眼的火光和浓烟，轰然坍塌进冰冷的河水中！巨大的冲击波将追到河边的敌人掀翻在地！
烈焰与浓烟冲天而起，形成了一道绝望的阻隔，将追兵死死拦在了河南岸。
林锋回头望去，看着那燃烧的断桥，长长地、混杂着冰渣与热气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阻隔已成。但他们付出的代价，也刻在了这冰与火的黑水河畔。他看了一眼身边，跟着他下水的一名爆破队员，因为失温过度，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身体正在迅速变得冰冷僵硬。
林锋默默脱下自己湿透的外套，盖在战友身上，然后挺直了几乎冻僵的脊梁，嘶声下令：
“撤！向北，追赶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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